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诫谕百官修举职事诏 北宋 · 王云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
朕惟舜咨四岳,熙庶绩以亮天工;
周建六官,倡九牧以兴邦治。
盖哲王之立政,在群吏之向方,故职业交修于一时,则功名著见于万世。
昔我神考,规恢承图,躬勇智之资,锐意以有为;
扩神明之德,厉精于独断。
远稽古制,大正官名,臂指相联,纪纲不紊。
核名实以放勤惰,谏殿最而明赏诛。
士济济以赴功,吏师师而称职。
至于器械工巧,后莫能及。
宪章法度,粲然以新。
肆朕承基,遹思继志,率由旧典,训迪庶官。
今夫省曹优崇,寺监要剧,都畿郡邑则师帅之任,御史监司则纠绳之权,咸所仰成,期于共理。
尚罕闻于实效,率竞饰于虚名。
惟计资养望之私,靡砥节首公之志。
凡人才之铨综,若邦计之盈虚,农桑劝课之宜,刑辟重轻之当,漫不底绩,习以成风。
或统临纵弛,而不能禁戢于奸邪;
或干治苟简,而无以应办于仓卒。
事积不举,今稽罔闻,失期会于旬时,委簿书胥史
朕有化民阜俗之意,孰得而宣布;
朕有遵制扬功之谋,孰从而奉行?
其何以固先帝鸿业于无穷,俾熙宁良法之勿坏?
呜呼!
百司庶尹,三事大夫,朕方图任旧人,以政在百僚,尔惟相与戮力,以各恭乃事。
文武协济,中外同寅,用劢相于邦家,以显承于文考
克明明德者,朕既勤止;
则功懋懋赏者,汝其念哉!
永宥厥心,靡懈于位,毋或旷职,以干明刑。
其布告百官,使知朕意。
唐资政公重墓志铭 北宋 · 刘岑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三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五
靖康元年冬,金人破京师
明年二圣北狩,今上即位南京,年号建炎。
是时朝廷已失河东,金人重兵屯河上陕西大震惊,告急之使日至行在所,而永兴一道已并边矣。
岑适使虏,自汾晋渡合河津,由关中以归。
方入朝,宰相传上旨于政事堂,访可以为永兴帅者于岑。
岑曰:「陕西事宜素重,况多事之初,永兴之帅其材尤难。
天章阁待制唐重,今守同州逾年,与敌对河,守备百出,民不加敛而食自足,兵不加募而士自至。
敌陷蒲、绛,将及同,同人度不能守,开门纵之使出,自与残兵数百人守城,示以必死。
虏知有备,乃引去。
邦人德之,且立祠焉。
平生之志在许国,每一及时事,辄嘘唏慷慨,泣下沾襟,见者皆感动。
盖其忠义足以服人,才智足以应敌。
欲守雍都,莫如可」。
即日除天章阁直学士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兼知永兴军
前帅范致虚先提六路兵东向勤王,留连陕州不进,公自同州移书责之,曰:「金人犯京师半年,王室存亡未可知。
臣子忧国,宜如何哉!
京师以秦兵为爪牙,四方以京师为根本。
今拥兵,坐视不前,是爪牙不足恃,而根本摇矣」。
其言累千百,皆切至,读者感涕,而致虚竟不能前也。
逮闻京师失守,公恸哭沥血,檄诸道使勤王,且勉其效死尽臣节。
永兴下,慨然就国,以勤王自任,日条关中利病,且率长安父老子弟表言关陕山河形势,迎请主上入都关中
论急务有四、大患有五,大率以都关中为先,其次则建藩镇,封宗子,使守我土地,缓急无为敌有。
又欲通夏国之好,继青唐之后,使犄角以缓敌势。
至于用忠直,正刑赏,皆中兴急务所当先者。
上嘉其忠,进龙图阁直学士
时敌在河中,窥关内甚急,而所部锐兵朝廷尽以付制置使钱盖
公上书言状,且乞五路兵自节制,半年之间,所谈不知几千百言,皆不报。
十二月敌引兵渡河,拔同州明年正月三日永兴
城中兵不满千人,婴城固守九十日,援兵竟不至,而大将傅亮以部兵降贼,城遂破。
公尚馀百兵,与接战城中,众溃,中流矢以死,年四十六。
部曲中有感德者,求旧棺于僧舍,掘地歛藏之。
后长安平成都赵开公素友善,遣人取其丧以归。
既至,子弟欲易棺榇,见刻其姓名月日于侧具在。
初,敌将至,公自度孤城决不能支梧,语转运使李唐孺曰:「重平生忠义,不敢辞难。
始意迎车驾入关,居建瓴之势,庶可以临东方。
今车驾南幸矣,关陕又无重兵,虽竭尽智力,何所施其智巧?
一死报上不足惜」。
唐孺以其书闻,俄而死节报。
上闻而哀之,赠资政殿学士,官其家五人。
方朝廷之访雍帅也,岑既以公荐,而又荐提举常平郑骧同州永兴通判曾谓为陕西转运判官,朝廷皆用之。
后虏渡河,郑骧死于同,公与曾谓死于雍。
呜呼!
三人者可谓不负朝廷矣。
公死之九年,其子以状告四川制置使曰:「先人以从官典方面,不屈节死矣,恤典固已拜赐,而未有以易名者,不能自陈」。
于是以其状闻诸朝,朝下太常考其忠壮,谥之曰恭悯
又二十三年,守沉黎,秩满造朝,请崇道观以归。
道过金陵,岑适居濑阳,以公所著作七篇与书及五诗来,具道往事,且曰:「知先人之详者惟公。
今埋土中三十年,而墓道之碑未备。
有里丈人师骥所状在,幸公其铭之」。
岑读之,泣曰:「尚忍铭吾元任也邪」!
岑早孤,幼岁困太学,尝作《呼天诗》自见。
时公官中都,未识面。
故人史堪取岑诗藁以云公,公因嘱和,自是始相识。
逮岑归自河东,道过长安,公以同州来白事经略使府,又相与晤语,慷慨忧国之言一无不合。
及谋雍帅,岑不敢及它人,而公卒能死节。
向使有兵有食有权,则勤王之事必大有所就。
惜夫天以高节令名与公,而不使其成功,此韩愈之所以伤张中丞也。
呜呼,尚忍铭吾元任也邪!
公字元任眉山人,为儿时已不凡。
祖母宋尝令读裴度武侯庙碑》,一览不再读。
十二赋陈平诗,已有大志。
十三通《左氏春秋》大义。
既入太学,二十七登大观三年上舍第。
时临轩问礼乐制作之事,诸生惟称盛德,公独以孟子事亲从兄之说对,其略以裕陵为父,泰陵为兄,尝原仁义之实,奚制作为?
擢居乙科,遂知名,得蜀州司理参军,徙成都府府学教授
成都帅多贵人,率事严重,下视其属,如徽猷阁直学士吴拭龙图阁学士许光凝,皆上客待之。
府有大事辄咨焉,公必尽所见以事其长;
若论议未合,必争之归于是而已。
用荐者改奉议郎、知怀安军金堂县
许光凝入朝,荐于宰相,得辟雍录
是时边臣多希功幸赏,以欺朝廷,至于诱羁縻蛮,使贡不毛之地建立州县,张官置吏以困中国,其害甚大。
公遽言之朝,遂召对,除礼部员外郎
丁母忧,服除,为吏部,迁右司员外郎起居舍人时宣和七年也。
十二月金人寇边,燕山安抚使蔡靖方告急,而郭药师叛,导寇以陷燕,自河朔以南皆恐。
公建言:今日之祸起于开边,开边之谋始于童贯,金人兵锋甚锐不可当,宜诛以谢边人,庶可以缓师。
宰相不能决,谋遣给事中李邺出使,未及而敌已压境,都城已戒严矣。
太上皇内禅,渊圣即位,明年正月改靖康。
方围城中,公日有所敷陈,皆切中时病,除谏议大夫
时议讲和、亲征二策皆未定,公上疏欲宰执廷辩之。
姚平仲既败,敌愈炽,索金帛甚急。
中书侍郎王孝迪大书揭榜,下令民有藏金帛者人得告之。
公曰:「审如令,则子得以告父,弟得以告兄,奴婢得以告主,初政如此,将何以化天下哉」!
与同列御史迭疏论不可,遽罢此令。
金人退师,迁中书舍人,凡赏罚黜陟之不当者执不下。
当路大不乐之,与孙觌、李擢、李会、师以论事不合,皆被黜,公得秘阁修撰、知同州,除天章阁待制
顷之,遂守永兴
公生巴蜀,起布衣,才官中都,声望已籍籍,守边又能死事,其名固足以传不朽。
然公之死,实自岑发之,幽冥之中,负此良友,岂不痛哉!
公世家眉,十一世祖兴国以孝闻于唐建中初黜陟使状之,以慈孝旌其墓。
曾祖可言、祖淑,隐德不仕,皆以孝友称。
尧臣,以公贵累封朝奉郎、绯衣银鱼,居于家。
方公讣闻,朝奉君叹曰:「吾儿平生忠壮,见于辞色间。
自闻其守边,吾其必死节,今果然矣,吾儿得死所矣」。
后二年朝奉君亦卒,与其配安人程氏同穴以葬。
公累官朝请郎
有二弟:量,思。
量以建炎奉表恩补将仕郎,思未第。
夫人程氏,后元任一月卒。
一男子,是也,今为右朝奉郎
四女子。
建炎四年十一月三日资政之丧与程夫人合葬于安镇乡吴本山之下。
岑与公识面虽晚,共话不款曲,而心相知则如旧交也。
况其大节昭昭如此,刻之丰碑,置之墓道,使行者见之,曰「此吾宋忠臣唐公之墓」,其谁曰不可?
铭曰:
呜呼唐公西南英,气钟岷峨淑且灵。
布衣起家惊一鸣,班雍容蔼休声。
艰难守封死于兵,精忠凛然表后生。
哀哉白璧藏泉扃,气冲斗牛藏玉京,山川空留万古名。
龙图阁学士宣奉大夫特进程公大昌神道碑庆元二年1196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吏部尚书程公龙图阁学士就第,踰年而卒,其子准等持兵部侍郎杨公大法所状行实属予以铭。
予与公同年进士,数尝同僚,厚我莫如公,知公莫如我,其何敢辞?
恭惟孝宗皇帝圣学高妙,励精政事,尤有知人之明。
惟公历两省六曹,以该洽直谅见知,相与论道,统平政体,在廷少比。
公亦忘身徇国,思为朝廷植悠久之计。
其在外则心乎爱民,长虑却顾,未尝便文自营,士大夫皆以不大用为恨。
及事寿康皇帝,兴念旧僚,叠加恩礼,而左右乏里言,公亦老矣,无意仕进,得谢于家,尽发所蕴,著书立言,启迪后生。
盖其自幼至老,禨祥卜祝无所信,玩好技艺无所嗜,唯通经评史,考古验今,一事未详,一理未穷,弗措也。
其始终大概如此。
若乃爵里议论,则可一二数矣。
公讳大昌字泰之
按程氏其先出自重黎,周有休父封于程,地在关中,子孙散居西北。
开府仪同三司灵洗者,效节萧梁,著功于陈,封忠壮公
《南史》以程安为新海宁人,即今徽州休宁也。
厥后或北归,或遂留,故公为休宁人也。
曾祖晟,娶洪氏。
士彦,娶金氏。
父畎,累赠正奉大夫
淑人陈氏,世积善尚义,孜孜教子。
至公颖悟殊常儿,十岁能为文。
绍兴癸亥重立太学,年甫冠矣,一试即与选,学官争为延誉。
二十一年,登进士第一,左迪功郎、主吴县簿
丁正奉忧。
服除,献文于朝,宰府奇之。
二十六年,除太平州教授明年召为太学正
三十年馆职必试乃除,初召朱熙载等,再召刘仪凤等,皆辞。
上命宰职择人,不许辞。
以公应诏,仍谕上旨,遂除秘书省正字,改左宣教郎
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受禅,擢著作佐郎
初政锐意事功,命谕四出,贵近或预密议,公因轮对及之。
寻命百官条弊事,公又极言:「汉石显知元帝信己,先请夜开宫门之诏。
他日故投夜还,称诏启关。
或言显矫制,笑以前诏示之。
自是显真矫制,人不复言。
国朝命令必由三省,防此弊也。
请自今被御前直降文书,皆申省审奏乃得行,以合祖宗之规,以防石显之奸」。
又论:「去岁完颜亮入寇,无一士死守,而兵将至今策勋未已。
李宝胶西虞允文战采石,实屠亮之阶,今罢兵,允文守夔,此公论所为不平也」。
上韪其言。
皇子就傅,遴择宫僚,九月以公为尚书驾部员外郎,兼恭王府赞读,又兼兵部郎官
隆兴元年,兼庆王府直讲
十二月丁母忧
乾道二年春服阕,召为考功员外郎,六月复兼恭邸赞读,八月迁国子司业
三年十二月,兼权礼部侍郎,一时文柄举属公。
其成就人才不可计,凡今老师宿儒多公门生也。
五年正月,兼权直学士院,宣对于选德殿
上曰:「朕治道不进,如何」?
公知上志在恢复,迎合者多,即奏:「陛下勤俭过古帝王,北虏自通和知尊中国,不可谓无效。
但当求贤纳谏,使政事日修,则大有为之业在其中,不必用迎合之言,求奇策以幸速成」。
又言:「淮上筑城太多,缓急何人可守?
臣谓设险莫如练卒,练卒则在选将」。
上深然之。
后数日再召对,上曰:「卿前言朕俭是也,独病风俗太奢,用度不足,今早与大臣议立法以止之」。
公奏:「居室衣服、吉凶之礼,皆由著令,要在上之人持久以化之耳」。
上又问:「卿更有何事为朕言之」?
公曰:「事有大小,有先后。
今四方狱案必经圣览,大臣因是亦困省阅,何暇议大事、急先务乎?
往陛下尝增左右司为四员,若渐复减员,分以委之,中书之务清矣」。
后数年,迄如公言。
八月除直龙图阁江东转运副使,盖公求试民事,故以乡部宠之。
公引嫌改浙东提点刑狱
越帅多大僚,适岁丰,酒税溢额,漕臣不敢问,乘公摄帅,遣其属挟朝命括羡财,且将增额。
公力拒之,曰:「某宁罪去,不可增也」。
越人迄今德公
七年,复徙江东运副,诏勿引嫌。
公犹不自安,踰年乞祠,就徙江西路。
公曰:「可以兴利除害,行吾志矣」。
九年岁歉,出钱十馀万缗代输赣、吉、临江南安四郡五等夏税折帛,遏饥民为盗之原;
又迁吉安造船场于台治,以省费革弊,凡吉旧欠皆捐之。
清江县有破坑、桐塘两堰,堤江四十里,护田千三百七十顷,民居陆地又三百顷。
堰坏四十年,岁罹水患,公力复其旧。
又奏漕臣遇代,积累欠数病州县,乞行蠲削。
淳熙元年冬诏可,凡乾道七年八年诸路欠税赋丁役及他钱物并除之。
由公一言,上恩及天下矣。
岁满再任,进告不下,宰执问其故,上曰:「程大昌职事修举,自合加职」。
乃升秘阁修撰
二年四月,召为秘书少监,九月兼权中书舍人
六合塔僧以镇潮为功,求内降给赐所置田产,仍免科徭。
公奏:「二税外和预买折帛正额、额外科借皆科也,保正长、身丁杂役皆徭也。
僧寺既违法置田,复移科徭于民,奈何许之?
况自绍兴二十二年修塔之后,潮果不齧岸乎」?
御前置忠锐、忠武军,以浙西路钤辖李师古统制带御器械世明兼训练,援例增请给。
公执不可,其命俱寝。
俄兼崇政殿说书
三年四月权刑部侍郎,升侍讲,五月兼国子祭酒
公言:「辟以止辟,未闻纵有罪为仁也。
今四方谳狱例拟贷死,臣谓有司当守法,人主察其可贷则贷之,如此则法伸于下,仁归乎上矣」。
上以为然。
旧法,宰执初除、转厅,皆有给赐,减半。
其后太尉使相三少而上往往取旨视枢密使都官用例,寖失法意。
公请自侍从执政、自执政而相则为初除,法当全与;
馀为转厅,皆减其半,遂为定制。
上知公持正不避怨,滋欲用之。
四年八月给事中
江陵统制官逢原纵部曲殴百姓,守帅辛弃疾谓曲在军人,坐徙豫章
公极论不可。
上曰:「朕治军民一体,逢原已削两官,降本军副将矣」。
康与之绍兴时以谈谐进,后坐事长流广南,至是有与为地,刊除旧犯,还其资历,公封还敕黄。
上喜曰:「待迁擢卿,其益尽心,无避忌」。
十月落权字。
五年正月知礼部贡举,御制《原道辨》,寻易名《三教论》,独公与闻之。
六月进吏部右选侍郎,兼同修国史
小使臣监镇兼烟火者,验老病而已,公以其亲民,面令读律,且诘其大旨,不通者辄罢遣。
八月兼权吏部尚书
六年夏,正除权吏部尚书
公遇事启请,知无不言。
如论军中强壮子弟及西北伉健之人不可轻听离军;
禁卫不以膂力进,今率三年辄补外官,用违所长,宜留寘三衙
又欲酌绍兴旧制,命诸军挽强转资,稍示劝诱。
又请究归正伪冒,裁减添差,以宽州郡。
面奏堂白累万馀言。
会举行中外更迭之制,公力请郡,是冬除敷文阁直学士、知泉州
陛辞,上谕曰:「凡有见,悉奏来」。
自南渡后,泉为台、信、建昌邵武四郡代输银二万四千两,诸县并缘苛歛预借。
公条便民事,具言本末,有司持之未下。
明年首为民代输一年,且乞禁绝后日预借,又蠲前岁秋苗之未输者。
八年春,汀贼沈师作乱,诏并剿其徒。
公请罪止渠魁,赦其胁从,仍许徒众相纠,可使亡命解散,不然数州据乱,是坚其附贼也。
宰相然公言,奏行之。
是冬,沈师独与死党窜伏漳州山谷间,距城百馀里。
州有左翼军戍将萧统领者卷甲赴之,逮夜力疲,搏贼不胜,死焉。
闽中大震,漕檄左统制裴师武出兵。
武置司在泉,谓帅符未下,不敢擅兴。
公手书趣之,曰:「事急矣,有如帅责,君可持吾书自解」。
又取前得释胁从之旨,散榜以间其党。
师武至漳,群情顿安,捕获谍者十馀曹,皆椟藏兵器,谋刻日纵火为贼内应。
微公先事从权趣师武行,漳且屠矣。
太守刘正义、郡人今左司郎中郑公显驰书谢公曰:「城邑获全,公之赐也」。
终更,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十三年秋,起知建宁府十四年提举南京鸿庆宫
自公为郎,首侍寿康于王邸,多所宏益,其后间谒东宫,必款语移时。
尝用家人礼许见,今上及公主亲取宝器酌酒饮公。
受禅之初,与宫僚一等推恩。
绍熙元年宝文阁直学士,旋知明州,示将复用,遽以祠归。
四年,超进龙图阁直学士
明年请老,进本阁学士致仕,皆非常典也。
庆元改元十一月甲申,以疾不起,享年七十三。
积官宣奉大夫,爵新安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赠特进
公自宦游去乡里,乐吴兴溪山之胜而卜居焉。
晚得安吉县梅溪乡邸间山,规营茔域,未成而卒。
淑人陈氏,公母之从兄女,生百日,值方腊乱,父母携匿谷中,祝曰:「儿若贵,勿啼」。
自是悄然。
既长归公,事舅姑以孝闻,生诸子躬自鞠育。
公嗜书,未尝省家事,宾祭孔时,淑人力也。
年七十六遭公丧,谓诸子曰:「吾得从而父足矣」。
病不服药。
后公四十七日,安然而逝,遂合葬焉,二年四月辛酉也。
四男:准,朝散郎、新通判太平州
本,早世;
阜,朝奉郎、知上元县
覃,宣教郎、新浙西茶盐司干办公事
三女:适承直郎监行在文思院都门郑汝正;
次适奉议郎、新知湖州武康县丁大声;
季,早亡。
孙三人:端复,登仕郎
端节、端履以遗泽补官。
孙女三人。
公有文集若干卷,别著《禹贡论》五十二篇,江、河、淮、汉、济、弱水、黑水甚详,凡诸儒舍经泥传注失禹本指者一皆正之。
又为《山川地里图》,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博洽重许可,读之大叹服,谓不可及。
公在讲筵,遂以进御,天语嘉奖,今行于世。
别有《演蕃露》六卷;
《考古编》、《易老通言》、《易原》、《雍录》四书各十卷;
《北边备对》六卷;
《书谱》二十卷,取五十八篇互相发明,篇为一论,抉隐正󸈠,尤有功于学者。
呜呼,若公可谓博学笃志者矣!
铭曰:
浩浩千古,孰知其津?
扰扰万生,孰致其身?
伟欤程公,绝类离伦。
气以直养,业以精勤。
士之指南,国之宝臣
其在两禁,昌言复君。
使于四方,仁心庇民
胡不弼谐,迄其经纶,归而著书,极道之真。
既没言立,庶几不泯。
自歙而湖,肇自于今。
有式新阡,尚考斯铭(《平园续稿》卷二三。又见弘治《休宁志》卷二七,《新安文献志》卷六八,《南宋文范》卷七○,同治《安吉县志》卷一四。)
「减半」上疑脱「转厅」二字。
韩宣惠王欲用公仲公叔为政议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三、《竹溪先生文集》卷八
韩宣惠王欲两用公仲、公叔为政,问于缪留,对曰:「不可。
晋用六卿而国分,齐简公陈成子阚止而见杀,魏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外亡。
今君两用之,其多力者内树党,而寡力者藉外权。
群臣有内树党以骄主,有外为交以削地,君之国危矣」。
议曰:政事之臣忌于专,古今之通患。
故《易》有「多惧」之辞,《虞书》有「同寅协恭」之戒。
缪留之言,是终不可任人以共政也。
然君道无为而仰成于臣,必有任天下之责者。
苟政出多门,则枉道者得以害正,植私者得以害公。
法行而改作,令出而反汗,平居肆横议,临难无与执其咎,亦乱之所由生也。
成周大小之臣咸怀忠良,侍御仆从罔匪正人,况一二大臣乎?
惟得贤而勿与小人间之,则独任而不为专,众进而不为党。
伊尹相汤,高宗得说,舜咨二十有二人,武王有乱臣十人,顾岂以任人之众寡而为治乱哉?
阜民堂记嘉定八年六月 南宋 · 薛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七、《永乐大典》卷七二三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七六
潼川府路安抚兼知泸州事范侯少才以书谂汉嘉薛绂曰:「州治旧有宸章阁,在壮猷堂之南,轮奂之美。
有感于阴阳家说者,移阁于谯门之前,揭泸州军额于上,而藏奎画郡庠
置小屋于阁之上,为鬻盐之所,湫隘喧杂,与府治有不称。
今承乏于兹,每切病之。
方昕夕摩抚疲瘵,未敢议兴作也。
郡圃有堂,初名镇远,后改整暇,虽规模宏壮,而无所览观,因撤阁址小屋而移兹堂于其上,稍增广之。
堂之高二十有七尺,广四十有四尺,其袤五十有二尺,翼以两屋,广袤相称。
僝工于三月之壬申,落成于五月乙亥,与壮猷、南定直如引绳,屹如三山
昭德晁公记南定楼,所谓『三屋属联,广深瑰丽,蜀之府寺鲜俪』者,至是乃复旧观焉。
繁花艳卉,炫昼缟夜,既宜于芙蕖荷芰,幽香静植,复宜于
视不壅而愈远,或有称于政也。
因念郡之堂宇曰『壮猷』,曰『筹边』,曰『南定』,曰『镇远』,皆属意边圉,前后一律,未有以互相发也。
稽诸《周官》,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州牧之职,莫急于此,此本末先后之序也。
因以『阜民』更之,子盍为我记诸」!
竦然曰:侯之所以移斯堂固当矣,而侯之所以名斯堂,其用意莫尤切焉!
昔者圣帝明王经理天下,分建邦国,承以师长,统以侯牧,俾其远近相维,内倡外和,大畏小怀,非徒为是固结之势也。
民之生众矣,天生之而立之君,使司牧之,以一人之寡而亿兆之众,视听不能以周知,而利害不能以察悉,其势然也。
唐虞之世,既有以宅百揆,又以四岳统州牧州牧统侯伯。
成周之制,则有三孤以经邦弘化,又有六卿分职率属而倡九牧。
倡之无他,其在于阜成兆民而已。
阜者所以厚其生,成者所以使之兴于化也。
井田之法,沟洫之制,乡遂之赋,末作之禁,均其土田,修其稼政,平其赋敛,所以厚民之生者莫不纤悉备具。
民生厚而有常心,于是教化行,习俗美,而礼乐兴焉,所谓成于乐也。
《甫田》之诗曰:「或耘或耔,烝我髦士」。
成周所谓「髦士」者,皆出于耘耔之馀,非阜而成欤!
禹之言于舜,谓政在养民,以政德利用为之本,切切于厚民之生,九功、九叙、九歌,盖其阜而成之之序也。
而舜之咨十有二牧,首言曰:「食哉惟时」,举阜民之职而责之于州
唐虞盛时,法守则然矣。
三代之制虽不相沿袭,而大法则不可易也。
《洪范》,大法也。
八政先乎食,舜咨牧之意也。
牧之为言,是受人之牛羊而为牧之,得不为之与刍乎!
六卿以此倡九牧,九牧以此倡诸侯,诸侯以此倡大夫师长各倡其,而君人者得以钦承天命,而尽其司牧之职矣。
自天子至于诸侯,皆以为职也。
名官者,其责尤重。
传载帝喾制九州、统万国,唐虞因之。
禹之治水所别立止于九州,则万国之多,牧之者九人而已。
舜分冀为幽、并,分青为营,广而为十有二,然则所增者亦三牧耳。
又复为九而商、周因之。
秦之于民,残之而不复,不足道也。
井田破坏,先王厚民之政废。
汉兴,茍且承秦,不知复古,然西京置十三州部刺史东京置十二州部,九牧之遗制存。
然晋武一天下,置十九州部。
其后南北分裂,元帝南渡,九州之地甫有二。
六朝,至隋复合为一,虽置司隶刺史分部巡察,而不复分别所领之郡,纵横纷乱,亦无足言。
至唐贞观初,始分为十道,置都督,稍复汉制。
国朝分为二十三路,各置统帅,又置提、转以司察之,是以丝牵绳联,有条不紊。
夫以四海之大,万国之众,而自唐虞以来所以分任阜民之责者或九人,或十人,或十有二人,或十有三人,或二十有三人而止耳,岂不甚重矣哉!
中兴初分四路,各置一牧,独泸州止称沿边安抚,所统不过三郡。
其后因枢密检详王之奇建言,始称为潼川路安抚,尽统一道,选用重臣以镇抚之,虽名公巨卿项背相望,观其所以名堂者,规略亦可考也。
今范侯独远稽成周州牧之意,以名斯堂,侯之用意不亦远哉!
余观诸《诗》,所谓笃公刘者,美其于民。
豳之地逼于西戎,公刘乃不以御戎为急,考之一诗,治其疆埸,积其仓廪,既富且强,始修糇粮干戈之事,而其民政之修,下至馆舍锻砺,无不尽其精密。
为三代之诸侯者,阜民之政莫悉于此,侯固有志于斯。
而今日之为州者,委任虽重,率不过一岁,或再岁,匪召而归,则徙而他矣,古人之设施本末,亦何由而可以展而布之哉!
君子所以守先王道,以待后之学者,此心不可顷刻而不存也。
生民之困甚矣,随时设施,各思其职,而尽其心焉,则利泽之可以加于物者,或亦庶几焉!
孟子之在战国论井田、论耕桑,欲使民养生送死而无憾。
彼邹人之子,初无一寸之柄、撮土之封,而厚民之学不懈于心,不绝于口如此。
矧侯居古方伯连帅之职,分牧养之任,今之天下仅十六,而侯居其一焉,如之何而弗思哉!
或者又谓:「泸戎迫近夷徼,近岁间多窃发,阜民之政既未易施,安边之策宁复可缓!
侯之名斯堂也,不亦迂乎」!
余曰:民食之重,舜所以咨也。
柔远能厚德允元,以至难于任人,皆内修之序,初不略及却攘之方,而曰「蛮夷率服」,兹岂迂乎哉!
侯名之长,少才其字,成都二江人,荣国公之孙,博学笃志,毅然有守。
尝为太常丞韩侂胄擅朝,欲引置言路,侯拒其来言者,清议归重。
观诸此,亦可以见侯之所存。
嘉定八年六月日记。
贵州防禦使阳曲伯张公墓志铭乾道三年六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八
乾道丁亥六月庚辰,宋故知循州兼管内劝农使、特授贵州防禦使阳曲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张公讳宁字安道终于正寝,其孤舜臣将以十一月庚寅葬于庐陵膏泽乡李塘山之原,以左朝奉大夫、新权知武冈军罗公棐恭状蹐予门,扶服请铭。
予辞之固,而舜臣踰年不怠益虔。
予谓繁冠者流,亲死不丧,如舜臣知《礼经》自尽之义,世岂多有,铭其亲为宜。
矧公与予居同郡,有一日雅。
予顷自海南内徙合江,公被雨送别,面致百金为赆。
予虽不受,然是时两社方修故相怨,力欲寘逐客于死,公独敦夙义如此,其视徐晦送杨临贺何远哉!
可书也已。
遂剟其状序而铭之。
太原府阳曲县人
八世祖永德,仕镇宁军节度使,仕皇朝为中书令
延赏世不乏人。
五世祖从弼,仕东头供奉官,四世同居,服膺义方训。
曾祖讳益,祖讳景,皆弱冠而卒。
皇考讳琼,以气节为乡评重。
政和间中武材选,赴阙比试优等,特授承信郎鄜延路经略安抚司指使
初到官,例拜庭下,喟曰:「我岂为寸禄屈」!
拂衣去,终身不复仕。
封武节郎致仕,累赠武经大夫
公幼沉敏,自为童时,尝与群儿戏,坐大木下,自称将军,指麾号令,莫敢仰视。
父老异之,知其后必为大官
及长,仪表轩岸,好学尚气,喜论当时大事。
年十九,备弓骑诣河东经略司校驰射,充效用。
宣和七年冬,金虏围太原,累月援不至。
张孝纯勇士告急京师,时虏骑云集,人皆惮行。
公白皇考欲应募,且曰:「万一不达,恐为亲忧」。
皇考曰:「忠孝不两全,无以我为念」。
公乃趋府,奋然请行。
时城南坚壁不敢犯,遂自城北冒围转战以出,中十馀创,力疾至代州,始得马,乃克行。
既达汴都,诏都堂问状,公具陈敌势,应对慷慨,丞相吴公敏大奇之。
有旨特授进武校尉,寻差充枢密院准备差使守禦京城,宣力为多。
建炎改元,充御营使司随军使唤。
武僖公刘光世提举御营伟公材气,辟至帐下。
武僖讨贼张遇池阳,公自城下夺桥以战,追至湖口,三战交捷,特授承信郎
巨盗李成初就招,既复叛,诏讨之。
分兵为三道,武僖自将一道,袭贼于新息
公甲上加白袍,冒矢石先登,所向披靡,诸军继之,大破贼。
薄暮武僖叹其勇,亲为傅创,赏予不赀。
方奏功,苗傅变作,恩不及。
建炎三年,从武僖勤王于临安,特授保义郎
剧贼郦琼有众十万躏淮南,诏武僖选将招抚
先是使至贼营,多为所害,武僖病之。
公曰:「狂贼易与,第所遣皆庸人耳」。
遂请行。
至则晓以利害,贼无降意,争欲害公,先夺公所乘马,并傔从屠之。
公叱曰:「我以天子命来,敢尔耶!
汝等见古今作贼有保全要领者乎?
不为党羽所残,即为朝廷诛戮,子女玉帛,终为他人有。
方国家艰难之,取富贵功名不犹愈于为贼乎」!
贼党相顾,窃议久之,愧谢曰:「能恕我否」?
公曰:「尔等无知,若能改过,朝廷犹可恕尔,我何校」?
遂罗拜听命,且献金帛名马,诏郦琼以所部就知楚州
未几,遣大帅杜充节制,拥众渡江,公驰至青阳诘责之,辞以贼众迫胁。
公乃与谋除籍。
不从命者七十馀人,置酒高会,伏甲士户外。
酒酣,伏发,有卢大椽者贼骁将也,骂公曰:「首谋者汝也」。
拔刃相搏,公手格杀之,馀无一脱者,悉尸于野。
公急呼,连骑遍谕贼徒复归朝廷,部曲凡数万人,惕息无一敢逞。
特转忠翊郎
隆祐皇太后豫章趋赣也,公追掩金贼,收复洪、筠、袁等州。
还自江西,与同破妖贼王念经于贵溪,功无出其右者。
虏帅挞辣侵轶淮东,有渡江意,武僖命诸将拒之。
偏裨集议,欲退师以避其锐,惟公与前军统制王德欲战。
大战于杨子桥,公跃马疾呼出敌后,战酣,等不支,敌乘之,我师败绩,是日将佐数十人遇害。
公奔而殿,马屠不能驰,虏骑有张胡突者本汉儿,见公异焉,约为兄弟,遂得不死。
一日公说胡突曰:「我南朝将焉,能久于此?
刘公本番种,汝等久戍劳苦,能与我同归刘公,则安享富贵矣」。
胡突然之,密结番汉,得三百馀人来归。
中途一酋迟回不进,公立斩之以徇,馀皆股栗,莫敢回顾。
武僖大喜,将荐于朝。
时公春秋才二十有九,气豪甚,历诋诸将挠败,忤武僖意,止迁土官
自此诸将服公忠勇,皆敬惮焉。
绍兴改元,公再渡江却金贼过淮,功冠一时,特转一官,减三年磨勘
定远贼王才久据横涧山,武僖命与讨捕。
横涧高险,去平地十里许,筑垒以自固。
众欲攻之,公曰:「不然,敌有坚脆,攻有先后,城险如此,岂易克!
柳塘距贼垒十五里,贼之吭也,可亟据之,蓄锐以示弱。
今贼折兵攻濠,必还兵自救,若得一战,保为诸君破之」。
举军皆笑。
居十馀日,贼以我为怯。
濠州贼来攻柳塘,公与益励士气,分两翼以战,临阵斩一囚渠,贼大败。
会暮欲休,公曰:「破竹之势不容缓」。
遂追之,即攻其垒。
方穷蹙乞就招,尽降其众,夷其垒而还,众乃大服。
累功凡五迁,特授武经郎
公自御营使司鄜延路第三将部将淮东宣抚司正将保安军平戎砦兵马都监,以建炎覃恩转武节郎
四年,以所部应援制置使岳飞襄阳府,收复唐、邓、随、郢州信阳军,特转武德郎
是年金贼犯边,诏移军当涂,控扼大江
贼退,特转武略大夫
初,武僖以女真、契丹、汉儿归附者置赤心将,选腹心爪牙士以将之,多不为士卒所服,率以罪去。
武僖以公尝招抚同其情,改公赤心正将
公择一倔强健讼者,俾执贱役辱之以警众,其徒不胜愤激怒之,对曰:「张公清严,甘受其辱」。
六年,武僖遣郦琼伪齐刘豫兵于甘罗城,获数千人。
公以新病疲薾,不能出战,密说武僖曰:「此国家百姓,不幸为贼污胁,皆非劲卒,戮之不武,徒坚其事贼心,不若纵之以示威怀」。
武僖悦而从之。
未几,刘豫遣其子麟犯顺,公以所部战于寿春之羊前市,再战于淝河口,俘馘不胜计,功第一。
复弹压伪统领张汴等赴都督府,凡三蒙推恩,以碍正法,转武功大夫,寻改差环庆府第四副将、行营左护军、选锋军管辖步军第七正将
武僖解兵柄,诏王德、郦各以本军统制提举训练诸军,驻于合肥
二将久矛盾相噬,公度其必变,密谓所亲曰:「平时众人忌我变作,我必先被害」。
乃托故求至江浙,等许之。
临行,谓所部贾知古曰:「设有变,以弱息舜臣为托」。
公至建康,谒故丞相都督张公浚,首陈必变,都督公颔之而已。
不越月,合肥全军叛,参谋兵部尚书吕公祉死之,行阙震惊,张公始悟公言,趋召公招谕,且问方略
公曰:「琼猾贼,必不来」。
竟降虏。
张公留公别统兵,公以少离乡,养不及亲,惟一子不能相保,厌苦兵间,固乞外补,改东南第十二将。
会金贼废刘豫,割地求和,公走万里,父子如初,人谓阴德之报。
东南将兵数千,皆瘴乡疲卒,漫不知战,异时多售工于外,纳钱本营,以免校阅,谓之买工。
本营月尅将兵请给以为杂费,为之常例。
公一切禁绝,汰老弱,剩员工匠依条降刺厢军,精加训练,自帅宪以下格外占破将兵悉追还,分番校阅。
众大怒。
未几,郴贼骆科扰广西,帅胡舜陟檄公统制军马往捕之。
公至贺州,以贼众我寡,按兵不出,力请济师。
帅司融州上丁三丁,督战者络绎于道。
公谓副将白振:「今以罢卒当数倍之贼,未见其利。
贼所以不敢深入者,以我扼其要路,不知虚实也。
不战不过罢卒褫爵,列城可以无虞;
妄战必败,既失要害,贼可以逞。
我不忍以数万之命易一战」。
竟不出兵,帅大怒,于是常占破将兵者皆因以中之,遂罢去。
公至长沙,时将官陈元、裴铎、元世显、官受等,各以所部客军为安抚司统领,潭人岌岌。
给事中沈晦素喜公,辟中军统领,总护之。
久之,广西吕源以私怨劾静江帅不法,有旨委棘寺官静江制勘。
公以临贺不出兵事,亦被逮,诘何故不战,公对如初,敕公特镌一官。
时绍兴十四年也。
十七年,复原官。
十八年,广东诸司列奏殿前司摧锋军统制韩京跋扈状,而京军乌合,久戍广东,杂以曹成馀党,阴相与应和,朝廷深以为忧,顾未有以制之者。
诸司奏上。
和王杨存中殿岩,亦以公名闻,特差广东路兵马钤辖,俾就图之。
公至番禺,改摧锋军统制兼知循州
时广漕李利用摄帅,劝公徐行以观衅,公曰:「迅雷不及掩耳,久则变生」。
即日檄本军先交番禺所屯兵,素惮公声威,皇恐听命。
本军主管机宜文字王俨平日助为虐,公首置之狱,馀一无所问。
摧锋军旧制左右前后选锋六军,公曰:「京敢跋扈者,政以体势太重」。
遂易以六将,其幕属止留二员,馀俱乞废罢。
广东,有盗不即讨,至监司檄请州郡哀恳者,兵乃出,贼已炽矣。
声势既张辄获重赏。
公谓诸将:「朝家赋民养兵,藉兵保民,纵贼害民以从事,是自为寇。
后有窃发,闻报即剪灭,不者以军法行之」。
由是期年之间,遮栵益稀,商旅夜行,外户不闭。
岭南俗尚巫,病不服药,公延名医立药局,又令子舜臣提点药食,士卒有患者必给医药,公或临视,必煮药饮之。
风俗渐革,禁止诸巫。
部曲产子给缗之,有丧必躬往吊问,且致赙,仍字其孤。
二十二年,虔卒齐述变,逐守臣,害官兵,攻南安,将窥岭表。
公命统领郭蔚、裨将李忠屯兵境上以待,贼知有备而止。
复婴城以守,劫前御史田如鳌入城,称已抚定,然宵掠如故。
诏委公措置,会金房帅李耕罢还,即除殿前司游奕军统制,就知赣州,节制诸军。
杨和王书,谓公智略辐辏,凡偏两之事,令悉咨焉。
又遗公书,俾助耕措画。
以故兵间一切,皆禀成算。
时诸军以统帅被命者凡三,以戍兵会者又数人,咸欲急攻以求多。
公曰:「兵法不得已则攻,非良策也。
今营垒未固,万一贼冲突,则所法连结,未可以岁月破也。
今日之急,当塞其逸路,彼虽守孤城,如鼎鱼假息耳」。
乃环城鹿角,立木栅,二日就。
贼以公所当大南门最为喉襟,尽锐夜攻。
栅悉修之,无得越者。
于是诸军争立栅,贼始穷矣。
公度方寒冱,贼必聚饮,宜撩其不备。
亟厉诸军奋击,而偏裨李进、魏、伍全等冒险先登,一鼓克之。
初,与诸军约,得城而下者死。
偶西隅弛备,贼二千馀突出,将至南门。
公亟令亲兵数百缒而下,贼至不得逞,力战薄之于濠,几无噍类。
将士枭其首数千于鹿角,脯其尸食之。
公曰:「嗜杀人者,道家所忌」。
尽取暴骸封为京观。
时百姓死于兵疫,弗克葬,积尸盈城,公聚为丛冢,命节度推官郑厚铭其所,且有「邦伯诚明」之言,士类称之。
闽中降贼伍全号黑龙,久未推恩,公察其可用,即奏举补初品官留帐下,今为正将,多立边功,虽李愬李佑不能远过。
公牧人宽简,御众整暇,刚柔适中,总宏纲,略细务,听讼不以原造为首者,令辨对于庭,必得其枉直情乃已。
有诬告不实,必反坐,虽至流徒不恕,由是嚚讼顿革。
诸邑有逋租,先治大豪,馀赋不促而办。
未尝以私喜怒佐赏罚,虽亲爱有罪不贷。
有顷,特授右武大夫,复除广东兵马钤辖兼知循州统军如故。
二十有八年也。
是年郊祀恩,特封阳曲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庙堂以公坐镇南服,勤劳十年,特授贵州防禦使
公以春秋高,久苦飓雾得疾,屡丐罢。
密白当路,请以郭振为代。
今为步军帅,人益服公知人。
三十年始得请,改浙西兵马钤辖
公力丐祠,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既抵庐陵,谓其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其为菟裘之营,吾将老焉」。
可谓知命君子矣。
三十一年,明堂礼成,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二百户
上即位之二年,当隆兴二年,再任台州崇道观
乾道改元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二百户
明年三请祠,复主管崇道观
公早以智勇奋身,冒矢石,创被体,晚得足弱疾,遽乞致仕。
喟曰:「我太原一布衣耳,以微劳忝窃至此。
比岁用兵,不能力疾膏草野,有愧吾家睢阳
若死,歛以时服,勿厚葬」。
且占遗表,有「无事为有事之备」之语,虽死不忘卫社稷,公无歉焉。
享年六十有六。
公赋性刚方,开口见肺肝,是非曲直,必面剖决。
喜读《论语》、《老子》、《左氏春秋》、司马温公《通鉴》,见前代忠臣义士良将循吏,则书以为式;
其奸邪骄暴,则书以为戒。
尝手录《道德经》二卷,佛书数十卷。
其歛也,舜臣泫然流涕,悉以纳诸柩。
又尝手抄《孝经》、《论语》、《孟子》各一编,以授子孙。
公少豪于义,恒慕燕山窦谏议之为人,周人急,至倾褚遗之无吝色。
公先娶赵氏,陷虏,守义以终。
继室王氏,先公卒。
皆赠恭人
今室氏,封恭人
男二人:长尧臣成忠郎,早世;
舜臣
女五人,四先卒,一在室。
孙男十有四人:子谅保义郎
子譓、子禔、子该、子祦、子谟、子秘,四先卒;
子礼、子谦,皆保义郎
子礽,以疾废;
子谧,承节郎
子谌、子𮁱、子诉,当受公致政遗表恩。
孙女一人,尚幼。
舜臣殿前司将官,以公老,不忍离膝下,乞罢任,固辞乃止。
温凊暇,诵诗读书,不忍妄友。
迨执丧也,吊无杂宾,识者谓公有后。
公平生云为尚多可传,弗识,识其大者。
铭曰:
张处清河,后为韩人。
翳八世祖,中书令君。
阳曲是迁,弃韩不还。
及公来南,遂家庐陵
天资忠孝,奋繇鞭弭。
克剪大憝,爰刺千里。
郑君冢铭,诚明可稽。
字民必诚,不诚则私。
驭吏必明,不明则欺。
临阵必诚,不诚不决。
料敌必明,不明不察。
公为邦伯,诚明岂弟。
及其总戎,诚明果毅
大哉诚明,文武一致。
惟爵与服,品秩在三。
骎骎白檀,与汉将参。
不屑仕进,勇柅其骖。
退犹忧国,心亦如餤。
训子若孙,诗书手录。
视死如归,谈笑就木。
高泽之乡,李境之麓。
钻石塴辞,不朽兹卜(《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七。)
广:原无。
尧典论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四、《范香溪文集》卷三
夫子序《书》,辞严旨奥,不越数言,而终篇大义粲然可明。
若序《尧典》言:「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禅于虞舜」。
之广大同天,始能格于上下,协和万邦,终能求贤于侧陋,授以天下,盛德大业已备见矣。
后世邪说横议,诋诬大圣,谓幽囚,谓舜臣,怪妄百出,特考是数言,而唐虞禅绍之美,昭若白日,纷纷诡论,不攻自破。
功成者去,天道固然。
将逊位,不以授丹朱而授,是谓天下为公之道,故曰「将逊于位,禅于虞舜」。
圣言折衷,尧舜之道益明。
于是又曰:「惟天为大,惟则之」。
宰我之问,亦云:「陶唐其仁如天」。
孟子推其说则曰:「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
以天下授丹朱,则丹朱利,而天下病;
以天下授,则天下利,而丹朱病。
曰「吾终不以天下之病利一人」,卒授以天下。
方其念丹朱与天下利病孰轻孰重,苟怀一毫有之心,则视利天下不足以病其子;
视利其子,虽病天下不屑也。
无我,视天下犹吾子也,视利天下犹利吾子也。
如是,则吾子与天下何择焉?
所利者众则为之耳。
且授之利,公利也;
丹朱之利,私利也。
不以私利易公利,此天心也。
此其所以能视天下犹吾子而则天之大,为天下得而如天之仁也。
同天如此,故聪无不闻,明无不见,文无不被,思无不通,而其神能光宅天下也。
夫以尧舜圣德,光明盛大,胡可以管窥蠡测,妄议涯畛?
而世儒谓行天道以治人,行人道以奉天,是不惟不知尧舜,抑亦不知道,又不知天人也。
《易·系辞》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推本而言之也。
又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
立地之道,曰柔与刚;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三者一道也。
在天则谓之天道,在地则谓之地道,在人则谓之人道。
扬雄曰:「善言天地者以人事,善言人事者以天地」。
故合天地人而言之,其致一也。
古之王者必承天意以从事,是天理即人事也;
王者欲有所为,必求端于天,是人事即天理也。
又况圣人和同天人之际,使之无间,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圣人所行,动无非天。
行天道,岂与人事异耶?
行人道,岂与天道异耶?
苟谓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为行天道耶,则钦授人时,而天与人一矣。
茍谓以闰月定四时成岁,为行天道耶,则允釐百工,庶绩咸熙,而天与人一矣。
茍谓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为行人道耶,则烈风雷雨弗迷,而人与天一矣。
茍谓舜咨十有二人,各钦其职,为行人道耶,则惟时亮天工,而人与天一矣。
嗟夫,世儒之论,是不知尧舜者也,是不知道者也,是不知天人者也。
请止北伐以待天变奏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五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四、《宋史》卷三七二《王之望传》、《楚纪》卷三一
臣闻人主之论兵与将相不同。
审虚实,量彼己,运奇正之略,定攻守之计,法令脩明,威信兼举,使士卒用命,常畏我而侮敌,此将帅之事也。
察时变之宜,讲自治之术,选授将帅,明信赏罚,收群策,用善谋,而不惑于是非同异之际,此宰相之任也。
人主则不然,惟奉承天意而已。
《乾》之九五曰:「圣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此人主之道也。
《春秋》书王,或曰天王,或曰天子,必系王以天者,言王者行事必当禀之于天。
是以传称帝尧,曰「惟天为大,惟则之」;
《诗》称文王,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凡天下之事,未有违天而能济者,况于兵邪!
皋陶曰「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此之谓也。
自用兵来,或战或和,或攻或守,论议多矣,亦有以天意为陛下言之者乎?
国无小大,逆天则危;
兵无强弱,顺天则捷。
是故帝王之兵,必观天意。
《汤誓》曰:「夏王有罪,天命殛之,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汤诰》曰「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
武王伐商,作《泰誓》曰:「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
又曰:「天有显道,厥类惟彰。
今商王受自绝于天,尔奉予一人,行天之罚」。
以汤武而攻桀纣,决胜何疑,而犹必察天,天意顺矣,然后敢举。
人知汤武之师为不可敌,而不知其所以然者,天实与之也。
天之所与,孰能抗之?
故《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汉高祖起于匹夫,身灭秦、项,宜其以威武自任,然常曰:「吾以三尺剑取天下,岂非天哉」!
其征冒顿,上天见异,月晕七重,高祖不悟,困于平城者七日。
高帝知天意之所在,终身不议匈奴,汉业遂安
武帝王恢之谋,伏三十万众于马邑以致单于单于入塞百里,几为汉获。
雁门巡边,卒与敌遇,于亭下,单于攻亭得之,知汉有谋,亟遁而免,曰:「吾之得尉,天也」。
以为天王
唐庄宗晋王时,讨张文礼镇州契丹救之,晋败其师于新晋。
是岁沙河冰薄,敌皆陷溺,天大雨雪,人马多死,阿保机指天而言曰:「天未使我至此」。
乃引而去。
以此观之,一彼一此,或胜或负,事之成不成,罔有不由于天者。
周世宗南征北伐,威震海内,兵不血刃,略取三关,方乘破竹之势,谓幽燕不日可得,人谋善矣,而事竟不就。
太祖御极,深达天意,虽悉平诸国,而终置北敌于度外,非智勇之不足也。
太宗太原之克,进讨幽蓟,失利而归,敌始有轻中国心。
至真宗时,遂倾国入寇,为澶渊之役。
是时承平既久,武备不脩,敌势盛强,中外震恐,而天发一矢,毙其酋帅,岂人力也哉?
臣请以天意论今日之事。
自靖康以后,神州陆沈,大驾南巡三十馀年矣,谁不欲报父兄之雠,复祖宗之土?
以光皇帝之圣武,当天下乐推之初,徘徊淮泗间,不忍南渡者久之,驯致维扬之败。
于是始幸江表,立中兴之基,曷尝一日忘中原哉,势未可也。
敌人挟百胜之强,穷其兵力,欲包举南夏,而屯聚之众,屡剉于我,卒不得已而受盟。
是非爱我而存全之也,亦势有所不能耳。
臣窃观天意,南北之形已成矣,未易相兼。
我之不可绝淮而北,犹敌之不能越江而南也。
东昏时,渐有败盟之端,未几自毙。
敌帅凶悖,决意并吞,气凌风云,众如山海,较其强弱,可为寒心。
然欲取蜀,则困于散关
欲涉汉,则败于襄阳
欲渡江,则折于采石。
衅起萧墙,一夕灰烬,敌之南侵,其祸如此。
我师数十万,东西并举,岂不可以制敌?
守疆圉则粗安,图攻取则必衄。
川陕之师歼于德顺江淮之众溃于符离,我之北伐,其祸又如此。
敌之克我也,固无先胜之谋;
我之破敌也,亦非素定之策。
皆其自败,事出偶然,若有鬼神阴制其变。
此无他,殆皇天之意不与其相侵轶也。
且文臣如张浚,一世所宗,武臣如吴璘,诸将莫及,其所谋画,未必皆非,卒至于几成而坏,亦可以言天矣。
天意既尔,陛下得不奉承之乎?
然臣所谓奉承天意者,不必曰与敌和也。
和不和权不在我,胡可必乎?
为今之计,不和不战,自守而已。
移战攻之力以自守,何患不固?
自守而固,然后随机制变,择利而应之。
可战则战,战无不克,可和则和,和无不久,恶所往而不善?
岂欲汲汲然求合于敌,以偷岁月之安哉?
或曰:「如此,则中原何时而复邪」?
臣曰:孟子有云:「成功则天,彊为善而已」。
人称祈天永命,则天命固有可回之理。
陛下诚能修德以动天,天心悔祸,何患恢复之无时?
苟非其时,不可为也。
唐太宗受禅之初,颉利将百万众卒至渭上,以六骑逆折其锋而与之盟,谓萧瑀曰:「突厥众而不整,可汗在水西,而酋帅皆来谒我。
我若醉而缚之,设伏于前,以大军蹑其后,取之如反掌耳。
顾我新即位,为国者要在安静,一与敌校,杀伤必多。
彼败未及亡,惧而脩德,与我为怨,其可当邪」?
后闻其盛夏降霜,赤气满野,五日并出,三月连明,以为天亡之兆,遂命李靖等讨之。
捷书踵至,谓群臣曰:「往国家初定,太上皇跪而臣之。
朕常痛心疾首,刷耻于天下。
今天诱诸将,所向辄克,朕其遂有成功乎」!
俄而俘颉利以献,斥境至于大漠。
初,敌至渭上,有可攻之势,务安静,纵之使还;
待其天怒恶稔,乃一举而灭之。
时贞观已四年,即位盖五稔矣。
陛下英明睿断无愧太宗,而仁孝恭俭过之,实皇天之所眷佑。
若厉精尝胆,要之以持久之诚,贞观之功不难致也,何迟数年而急于进取,以失万全之利哉!
虽然,唐太宗犹未足为陛下道也。
臣请言舜禹之事。
有苗弗率,舜咨禹徂征,禹乃誓师以行,而苗民逆命。
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
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帝耕于历山,祗载见瞽瞍,夔夔斋慄,瞽亦允若。
至諴感神,矧兹有苗」。
禹拜昌言曰:「俞」。
班师振旅。
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而有苗格。
方苗民之逆命也,伯益赞禹,不曰济师,不曰讲武,而远引天道,又称舜事瞽瞍以至和而感于神明,其说颇类迂阔。
然禹拜昌言而为之振旅,舜敷文德而寝其徂征,七旬之间,有苗自格,天道可信,其效如此。
仰惟陛下父舜子,孝慈交洽,光于有虞万万。
日者愤强邻之肆扰,赫然兴师,则有苗弗率,咨禹徂征之意也。
文武大臣宣其忠力,奋兵致讨,则伯禹誓师之举也。
时事不利,敌猖獗,则苗民逆命之比。
当此之时,在朝廷之臣若有能如伯益赞禹者,则大臣当法伯禹之义,受其昌言;
陛下当师虞舜之仁,修其文德。
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将相一心,中外辑睦,导迎善气,以致至和之感,彼区区之敌,焉有不格者乎?
格不格未可知,但吾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则在我者固已有泰山之安矣,陛下复何疑乎?
臣蒙圣知,再尘法从,亲逢不世之主。
皋陶、益、稷之所以事者,不敢不陈黼座之前。
惟陛下采其千虑之愚而审处之,天下幸甚。
朱熙载查籥绍兴三十年十二月 南宋 · 汪澈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七
太常博士朱熙载尝以赃罪被斥,汤思退引在奉常,情同胶漆。
秘书省正字查籥洪州司户,谄事张常先,任满造都,知张孝祥思退所喜,即走其门。
孝祥以气类之同,大相称引。
孝祥之去,恃以为心腹,使之刺探时事。
每与思退书,皆密为传送。
朱熙载会于洪井先解舟宿石头渚以二诗见寄一约同行一贺得子次韵答之 其一 宋 · 廖刚
七言绝句 押东韵
璧水相逢似梦中,天涯踪迹偶然同。
为君鼓棹吹长笛,谁似乘流更御风(自注:旧与熙载辟雍相识,是时六月末,间见催,欲趣(林本作趁)南风行也。)
著作佐郎陶公墓志铭政和元年二月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丹阳集》卷一三 创作地点:安徽省黄山市
著作佐郎陶渊明之后十六世,有孙曰直夫字次,仍居浔阳,仕佐著作大观三年年四十七,二月庚寅以疾卒官。
陶氏本鄱阳人吴平,徙庐江浔阳,有名丹者为吴扬武将军,是生晋荆州刺史长安郡侃,于渊明为曾祖。
而公之曾祖鉴,为左监门卫大将军
祖稷,大理寺丞
舜咨,第进士,终宣德郎
公嗣进士中第,调建昌军司户参军,官有殊
会诏诿诸道察良吏,江西使者以公应令,迁雄州防禦推官,知亳州录事参军
教授怀州,谈经受业,切磋恳至,自远著录者甚众。
遭外艰去职,学徒恨不得卒所闻,泣饯者踵相逮也。
服除,又教授徐州,时三舍宾兴法兴,法始颁,方郡众未晓,能推广德意,区别科指,行之不少盭,傍郡取则焉。
明年,集贡士京师,徐土人士卒占异等。
迁大学正,改宣德郎提举梓州路学事。
召对,询劳移晷。
先是,蜀部学廪不继,公至则披图考籍,录乾没吏一人寘之理,笼利源以丰岁入,窒奸隙以裁日用,养士之费始羡。
监察御史,入秘书省著作佐郎
逢受宝恩,转奉议郎
公生质秀颖不凡,综练经学,广窥众善,专精或积岁不踰阈。
元丰中补太学弟子员,年少耳,然志尚风旨,魁然出老先生右,一时贤隽皆慕与之交。
七年秋充贡赋,居第一,海内诵其文辞。
及为吏,砥节首公,敕身自约,惴惴惟恐过差。
气貌严正,虽燕不堕。
处交朋间,无择言之阙。
居丧举动遵礼纪,而毁戚独过制。
事寡嫂甚于兄之存,字其孤不啻己子。
有文数百篇。
初,宣德府君不喜吏职,浮沈筦库数年,亟谢事归家巷,故公亦濡迹埋光,不及擢序,而族昆节夫以儒学将略致位侍从,屡殿大邦,终龙图阁学士正奉大夫,胄阀益显矣。
公娶张氏,亦同志趣,后公二年卒。
男曰忻,女一人,皆幼,能举公及公妻之丧,以政和元年二月壬寅合葬于江州德化县先生乡之原。
且求予铭以谢葬者,尚书司封员外郎悦,龙图阁公子也。
铭曰:
浔阳之城,柴桑之里。
靖节之家,有贤孙子。
不慕荣利,閒静少
官止著作,以屈为伸。
其尚类也,视此刻文。
庾公世家传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
天地变化,后皇妙合,有子五人:曰混沌氏,赫胥氏,若木氏,金天氏,中央氏。
帝出乎震,木德,先王封若木于东方。
宾出日,启土功,掌万物之生,列受姓氏,爵为上公
子孙繁茂,散居四方,有三万八千种。
其显者有柏皇氏,栗陆氏。
其馀材器皆足任使,惟不失若木氏作酸之正性者,独氏之宗焉。
氏二子:长曰不,次曰仁。
不字伯华,仁字仲实
伯华者精神玉雪,德馨远闻,风霜不得而摧沮,东皇不得而料理也,故世世以风节自高。
仲实者生意满腔,敕身坚若。
方其青纯年少,世味生涩,遇之者裂吻蹙頞,缩舌惫齿。
及其体胖德老,衣狐裘,佩金玦,色和气温,时人美之曰「乐只君子,遐不黄耇」。
既而祚国于燕,被玄衮,与鲁咸共治,正天下清淳醲郁之味,养民生日用之和,与圣人同功。
武丁时傅说,爰立作相以代咸,命之曰:「昔甘盘虚己受和,惟咸惟仁,交济厥德,沃朕心,用协调于万邦。
为治若和羹。
尔尚式乃前猷,允协于中,罔俾咸仁专美于我有商」。
世称贤相者,皆咸仁之绪馀云。
五世孙摽仕召南,为大夫,佐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
诗人歌之,周公采而次之《国风》,用之于闺门乡党邦国之化。
天子思摽之绩,徵其子󱽿,俎豆乎祭祀宾客之间,俾修其祖业,裂江南之地封之,袭若木之爵,都于大庾
从孙卉仕王国,与栗陆氏之后同封为嘉侯,以病坐废,依终南之族不迁,遂分南北枝。
周衰,秦一海内,大兴宫室,渡渭属之咸阳,荒淫怠政,事皆决于李丞相,拔擢同汇,凡杞、梓、楩、楠、、櫹、楔、稷、檍、檀、杻、橿之徒,连茹并进,封大夫而黜扶苏
二世降轵,楚羽屠咸阳,举若木之族而悉焚之。
昔之被服青黄丹垩之荣者,皆煨烬之末。
秦尚才弃德,而梅君幸无以材称者,伶俜涧谷,固自若也。
虽免于难,而萧条亦甚矣。
于是南枝独盛,北枝寒落。
汉一再传,晁错用事,假托臭味,疏间骨肉,腥秽东南。
大庾之裔不复登庙堂,浮沈于世,为医士、染人、冶人辈之所敬事。
曹操引兵迷道,三军病渴,󱽿之云仍有名林者,避世山泽,诡于众曰:「吾引若等见林矣」。
军士津津然喜跃,名重当时尚如此。
嗣伯华者卒不偶于三代盛时,历汉、魏亦无闻人。
宋文帝时陆凯江南见名者字一之,玉立陇首,惊喜欢赏,采而驿荐之上国,天下始知名。
又有庄名者,风姿清丽,尚武帝寿阳公主,副笄六珈,充耳琇莹,光彩莫比,时人荣之。
然伯华之风流酝藉,高蹈尘俗,萧散孤特,喜徜徉于深山绝谷、断桥流水、竹篱茅舍之外,与雪月争妍,虽与徂徕十八公、渭上苍庭筠为莫逆之交,然二子者徒耐岁寒,不改其
当是时,英彩焕发,清芬满天地,二子拱手下风,不敢班也。
后世乃有如庄者,慕富贵,失身帝王家,伯华之家声顿减,一宗含垢长往。
唐宋文贞公铁石心肠,为时端人,伯华之枝始有出而与之交。
自是骚人诗士争先延致,茍非其人,语言无味也。
至我本朝,如苏、黄辈倾心从游,播之歌颂,惟处士林和靖有「暗香」、「疏影」之句,识者以为善于形容。
夫以冰清玉洁之姿,雅度孤标,与骚人诗士酬风酢月于荒寒寂寞之滨,声音气味之孚感,宜也。
自三代以下,未与有道者交也。
引而置之庄岳之间,自伊川程夫子始。
夫子中兴圣学,英材萃门,尝进梅生藻而与之言曰:「子知万物之荣枯乎?
此阴阳升降之大节也。
然逐枝逐叶自有一荣枯,盖各有一乾坤也」。
藻曰:「物物各有一消长,亦不外乎一大消长。
此理一分殊之谓乎」?
夫子莞尔而笑曰:「藻也,始可谓言道也矣」。
生得大道之要,颇有矜色,同门有龟山杨先生者,深戒之,俾其好藏清艳,由是涵养益粹。
紫阳朱夫子一见如故人,有「尊中句里,尽心期」之语。
南轩张先生识于长沙王令尹坐上,自谓平生佳绝,无以踰此。
往往因伯华而思仲实,慨然怀古于鼎味之中。
遥遥世胄,人咏其德,久而不忘,根深本厚者如是哉!
东海之外,真腊之墟,有隐士者,黄衣紫里,清馨亹亹袭人,慕梅君之令闻,愿为假子。
风骨绝不相似,世人安之而未察。
又有名梁者,世传其尝佐禹治水,能兴云雨,人祀之。
其言荒诞,君子不取也。
史臣曰:氏之先有二族,一在商末封为伯,以忠诚谏,为所醢,屈原、贾谊深悲之。
汉成帝时乾纲解纽,九鼎将移,南昌故吏名福者乞斩佞臣头,而奸邪为之缩颈。
至我宋有名尧臣者,与六一居士为金石之交,以诗文称,而忠谏不逮。
吁,何其寂寂也!
伯华、仲实之后,盛衰不齐,毋足怪者。
独以爱华弃实之际,于此可以观世变。
近世好奇之士又访梅君之长老耆庞龙钟,槁项而黄馘者,争贵重之,华、实之衰不问也,此又世道之一变。
后世鼎鼐不调,尚伪忘真,至以鼻吸斗酢为相业。
独鲁咸子孙衍裕于天下,庙堂之上日夜思所以重其声价,为国家之大利,乃以回天下精淳醲郁之味,以养民生日用之和为不急之腐谈。
呜呼!
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托物作史,以文为戏,自韩昌黎传毛颖始。
当时贪常嗜琐者呫呫然动其喙,笑以为怪,惟柳柳州奇之。
又有《革华传》,非韩笔法,他人窜入无疑。
坡公乃作《罗文》、《叶嘉》、《黄甘》、《陆吉》、《江瑶柱》诸传,屏山刘公亦有《苍庭筠传》,李忠定公又有《武冈侯》、《文城侯》、《文信侯》三传,亦各有寄兴焉。
予与大庾公托契旧矣,病暑无与语,遐想风致,为作世家。
深流长,有不容不尽著,见者未必怪也,终自愧其常且琐耳。
按:《鲁斋集》卷一四。又见同书卷一五。
龙图阁学士通奉大夫尚书黄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絜斋集》卷一三
公讳度,字文叔,系出建宁浦城,后徙婺之金华,今家于绍兴之新昌,六世坟墓在焉。
曾大父讳巽,大父讳惠之,考讳仁静,皆以贤德著称于乡党。
大父事母至孝。
考纯厚而旷达,晚益超悟,欣然有得。
止斋陈舍人傅良闻其语而异之,曰:「此非由师授而得也」。
公生七年而丧母,祖母太孺人俞氏亲拊育之。
始就学,聪警过人,长尤卓荦,慨然有杰出流辈、兴起门户之志。
作科举业,出语惊人,其师秘书郎张渊以为似曾南丰
隆兴之元,擢进士第,寖历清贯,迄位常伯,累封亲为朝奉大夫,命服金紫,赠中奉大夫,妣沈氏、潘氏俱赠硕人
繇白屋起家,赫然震耀,为东州右族。
语人物堪重任者,佥言属公。
非志操逸群,岂能成就如此之伟哉!
公初以左迪功郎温州瑞安县
邑濒海,潮坏民田,筑塘以捍之,河行其中,盖永嘉瑞安大河之支别也。
有势力者,围塘外涂地为田,而穴塘引河以溉,民哗然不平。
公摄邑事,命窒之。
穴者复请增置斗门,以水平为准,溢则启,否则闭,均及塘内外田。
参政王公之望为郡,檄公相视。
公言:「惟石冈、月井二处依山,其下有石,置斗门便,他土皆浮虚,不可立斗门
斗门既少,所泄几何。
围田灌溉不足,将不顾水平而穴塘如故。
塘日穿漏,则无以障海矣。
窒之便」。
王公初疑其说,徐悟,乃从之。
邑逋绢三千疋,俾公督焉,期以三日。
请竟一月,许之。
乃阅版簿,责一最甚者,械之狱,得其交通黠吏,窜易簿书之奸,而告之曰:「输所负,释汝」。
且许吏得自言,由是输者日至,未半月,得十之五。
请蠲其馀,毋竭泽。
王公悦,又从之。
岁大疫,挟医巡问,人给之药,而严巫觋诳惑之禁,全活者众。
海寇纵横,朝旨督捕,亲获之,而归其功于一时共事掌土兵者。
止斋闻其贤,欣慕之。
一日来见,未及通谒,望其气貌,迎谓曰:「君非陈君举耶」?
笑曰:「然」。
于是定交,若素相友善者。
侍郎蔡公幼学止斋之高弟,而齿末也,少于公十有六岁。
器重其人,不以辈行为间。
秩满,延止斋家塾,侍郎从之,交情益厚焉。
乾道六年,循左从政郎
张秘书官于朝,数为虞丞相言公之贤,将用之,以议事不合而止。
差充处州州学教授,未至,丁继母忧。
淳熙三年,差分教隆兴,寻两易平江府府学教授
吴地虽繁会,而教养疏略,士风不竞。
公首葺二斋,择有志者居焉。
弦诵有程,讲说不倦,或延之坐上,或亲至其肄业处,为谈经理,设疑叩之,各述所见,为之折衷,日有开益。
来者滋多,增葺而容之。
比终任,所葺殆遍吴中,士子始深于义理之学,经公指授,皆为善士。
十二年,改宣教郎、知秀州嘉兴县
值岁亢旱,日视诸乡高下,察其得雨早晚,博咨于众,具得其详。
州县每以八月听民诉旱,及按视之,刈穫已竟,不可复考。
公请于郡,先一月受词,不旬日即遣官巡行。
又以素所闻者参验之,于是蠲放皆实。
孝宗在御,留意民瘼。
枢密罗公点为常平使者,手书问公所以为旱备,公言:「救荒无出劝分。
米价翔踊,谁不爱惜?
中产力薄,何暇及人,所以皆不乐从,名劝而实彊之。
今虽旱甚,而下乡犹有熟者,愿假常平钱五万缗,籴米三万石。
,米贵已甚,粜如籴价,非甚勿粜,以充常平,无科扰之害,而有赈恤之实,民获其利,而官无所亏」。
罗公难之。
公乃悉召富人,酌其资力,动以诚意,勉其推己及人。
至兴发,则又量地远近,为粜先后;
多寡劳逸,均平无颇
是岁,劝分所粜及献助所给,凡为米三万二千石,给居三之一,减价于市亦三之一。
公每病数十年来,州县救灾,类不满人意,精思方略,至忘寝食,经画精详,纲目具举,侵欺乞取之弊,革之殆尽。
旱之始作也,亟使人籍生齿以上,合济粜之数。
又择乡豪寄居及向来考覈之不实者,许釐正,既详且密,而后县官考焉,又不实,则罚之。
其堤防曲尽如此,同僚犹有疑其侥倖者,公命取其籍,令受粟者自诵其家之丁壮老弱,男女岁数,无一不合,疑者乃服。
患差役之多讼,因旧法而变通之。
坊郭户充役于某都,而别都增产者,不许辄改乡村户。
自狭徙宽者,役于新处,则狭乡常有役户,不偏聚于宽乡。
又保正、保长以通差为便,或都内无以充保长,则选于曾充保正者。
及充保正,则理往日催科之劳,以足今役月日,务通人情。
既以告罗公,遂自行之
为政三年,大得邑人之心。
十六年,光宗嗣位。
九月,有旨令赴都堂审察。
十月监登闻鼓院
绍熙二年五月,除国子监主簿
面对言:「自古人君,莫不因所遭之时,而观天下之动。
今以东南凋瘵之民,奉王业于一隅,事体日开,国力遂屈。
宴安江沱,崇饰华靡,风俗日以浮薄,士大夫日以偷惰。
中原土宇,沦于强敌,祖宗陵寝,隔在异域,岁月既久,雠耻寖忘,此陛下所遭之时也。
而为治三年,未有端绪,朝夕所行,不过乎中外除目,州县期会而已,岂大有为之事业哉!
臣愿乘时赫然,昭明圣志,以示天下,使小大之臣,各展所长,以应陛下之所为」。
其二言:「生民之力弊于兵,天下之势屈于兵,故本朝二百馀年,虽全盛如庆历嘉祐,有司犹患财力之不给。
自驻跸江南,版图仅存天下三之一,而财赋之入过于熙、丰,兵费居十之六。
高宗偃兵息民,而无休养之功;
孝宗恭俭节用,而无富庶之效。
朝廷朝夕讲求裕民之政,而无名科歛,不可蠲减,茶盐榷酤,日求增羡,皆兵之为也。
必欲救天下之患,使稍循古制,莫若复唐府兵。
府兵废已数百年,固未易遽复。
天下募兵几五六十万,亦岂易遽罢。
莫若修复屯田,以渐图之。
自今募兵,有阙勿补,收其衣粮,稍给屯兵,授之田,复其税,教以耕战。
以二十年功力为之,募兵老死且尽,而吾之府卫立矣」。
其三言:「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广记备言为体,观者每患其繁,乞选命诸儒,节录以进。
艺祖京师,市不易肆,平五彊国,尽收天下生杀予夺之权,其神谟圣略,至宏远也;
仁宗天覆地载,四十二年,其仁泽在人心,至深厚也;
神宗厉精为治,整齐法度,为子孙万世之业,其立纲陈纪,至精密也;
自王师既平河东,遂征燕蓟,而边疆始扰;
自东封西祀,用度寖广,而财计日屈;
绍圣至崇宁,小人倾君子,而国势遂移;
宣和至靖康,金人乘中国,而国势益弱。
凡此皆系治忽盛衰,当知其所以然者,深求列圣之迹,精察义理之会,则操纵取舍,皆有楷模矣」。
上深然之。
公又乞令侍从讲读官反覆议论治忽所系,上曰:「读书须与人激扬,义理乃见」。
遂取《长编》于国子监,又取诸秘书省,令经筵节录。
上始闻养兵之费,嗟叹良久,令条具屯田、府兵之便,公申述十二篇上之。
又言:「国家向来彊盛,垂百五十六年,古所未有,一旦兵革之祸,亦古所无,皆非偶然者。
惟陛下留神考察,明于祖宗立国之大意,体统既正,庶事何患不理」。
三年七月,迁国子监丞
上久不朝重华宫,遇过宫日,辄报免。
一日,将恭请两宫置酒慈福,至日中而辍。
又一日,将诣重华,有司奉车,宰执侍从扈跸,卫兵巡徼,日曛而竟不出。
公上疏谏曰:「陛下之事寿皇,犹嘉王之事陛下也。
嘉王日当朝谒,忽无故历时而不朝,陛下能不怪其然乎?
不朝既久,忽欲趁赴朝参,班定而不果入;
又欲置酒宫中,席设而复不至,陛下能无怒乎?
陛下勿谓事亲尽情而止,何恤人言!
人子晨昏定省,本不可一日离左右。
独以异宫之故,车驾不可数出,姑定为一月四朝
其将朝也,固宜中宵而兴,鸡鸣而出,幸于一睹慈颜,少侍饮膳。
今乃至四五十日,阙焉不朝,爱敬之诚,于何而见?
而曰能尽其情,可乎」?
其开导明切如此。
四年八月,除监察御史
首论:「御史之官,天子之耳目也,自古为重,至本朝尤重。
危言鲠论,无日无之,直节英风,至今凛凛,所以二百年间,无内奸,无外乱。
近者台谏不得其职,乃至于踰月而不见,连章累牍,入而不报者。
宗本中书之重,能壅天下之事情,故设台谏之官,纠中书之阙失。
今欲自行圣意,尽遏言官,有如奸臣以济己私。
弹击不从,论列不听,则谤议萃于陛下,而奸利归于中书
主权寖移,私党寖盛,而朝廷轻矣。
履霜坚冰,渐不可长,臣之所甚忧也,故首为陛下言之」。
会寿皇服药,上阙于侍疾,公言:「寿皇圣性严重,父子之间,未免责善,然本出于亲爱。
陛下自为诸王时,恭敬祇恪,至今犹然,此乃孝敬之德。
两宫无疑阻,直恐奸邪之流,不识事体,交乱其间,遂致太严而不相接,太惮而不敢亲。
陛下诚能入侍左右,尝药视膳,共为子职,则前日蕴蓄不通之情,不俟终日而尽解矣」。
时有旨,殿帅将兵三千人,教阅禁中。
公奏:「近者星变,其占为兵,乞寝此举,以应天戒」。
不报。
公遂言:「道有本末,事有先后,无非事也,而莫大于事亲,莫严于事天。
臣所以恳切言之,而迂愚无取,不足以感寤,遂使陛下有不用台谏之名。
臣不敢久居此职,求一外任」。
再疏,不许,寻罢内教
公以会庆节甚近,虑上复不出,乃建调护之请,愿先遣宰执重华宫,具言陛下思慕之意,寿皇圣情涣然冰释,然后躬率百官,奉觞上寿,则两宫交欢,天下庆幸。
上乃谕葛邲等,如公言。
谏官已有攻者矣,私谓其客曰:「上调护之语,未必诚然」。
公遂劾奏:「邲敢肆诋诬,谓陛下为不诚。
原其情状,得非与群小之交乱者相表里乎?
阴结此辈,事皆有迹,若不亟去,奸朋相应,圣心愈疑,则过宫未有日」。
又曰:「今太白荧惑失次,黑祲亘天,衡岳山摧,剑门峰坠,行都地震,有声如雷,皆变异之大者。
推其日月,实当独相之时,望速罢免,以答天意」。
时台谏交疏论,无虑数十。
虽屡乞罢政,而未能决去。
公谓:「本朝故事,大臣被劾,虽人主恩意隆盛,终不敢留。
阴有附托,将要陛下以逐言者。
纪纲所系,利害非轻,惟特发英断,去之勿疑」。
由是罢。
蜀吴氏世领兴州,积威难制,屯兵皆在剑阁之外,岁自嘉、泸诸州溯流漕粟以饷之,率用钱万五千而致一斛,民力大困。
是岁挺死,公奏乞合利州为一路,置安抚使兴元,使尽护诸将,平居则兵权散主,缓急则专责统帅
成都、梓潼,相为唇齿,谓之东西川
今宿兵剑北,东西川荡然空虚,宜稍徙兴州兴元之兵于剑南以实之,使足制剑北。
成都制置为安抚,与潼川安抚皆兼节制之任。
兵屯既分,岁减馈运三之一,则蜀民稍苏矣」。
五年正月,公又言:「闻有旨趣吴曦赴阙,饶于财,来必大纳贿,求袭挺位。
挺之殁也,朝廷可收数十年寖失之权,若又授,非二十年不可复取。
乞下臣前疏,与大臣议之。
如猝难尽行,则速置兴州都统,渐分兵柄」。
上与公往复议论良久,乃从其言,以张诏为之,而兴、利置帅,无敢任责。
竟领兴州,寻以蜀叛,于是咸伏公先见之明。
公尝因对,进《仁皇从谏录》,且言:「仁宗以朝政付中书,而公论在台谏,故大臣不敢行其私,而政事罔或不理。
陛下温恭宽厚,兼覆天下,有仁宗之仁。
事无钜细,责成二府,而台谏切直之言,靡不嘉纳,仁宗致治之要,亦既得之矣。
然直虽不拒,而忠亦未能尽从,朝纲寖弛,主势遂孤,宜防其渐。
伏惟鉴观此录,体之于身,其如仁宗者益勉之,不如者务去之。
参之于事,合于庆历嘉祐者增益之,不合者亟更之,则圣德日新,庶政日美矣」。
监司守臣案发赃吏,朝廷罕所施行。
公奏:「艺祖患赃吏侵渔百姓,故明法以禁之。
世寖承平,尚恩用宽,始有贷死免刺之比,然艺祖之法,未尝一日废。
今迹状著见,而典宪不施,遂使奸贪无所忌惮。
甚者邪险相倾,劾词交上。
臣以为皆当鞫治,究见其实」。
是岁江浙饥,宁国府米五万石,信州三万石,充赈粜。
公以为两郡歉甚,民间枵然,岂复有钱可籴,乞直作济散。
太平、池、饶、衢州广德军诸暨嵊县皆以饥告,而未闻兴发。
宜亟选朝士忠信可倚者,巡视江浙,考察官吏,奉行荒政,能否勤惰,具以名闻。
如一郡中有一二县旱甚,一县中有一二乡旱甚,皆许拨桩积米,以朝命济之。
又言:「一二年间,国势摇动,今兹不雨,安危存亡系焉。
陛下既不自忧惧,而二三大臣又不为陛下忧惧,不知谁当任此责者。
周成王时,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
成王悔悟,天雨反风,岁则大熟。
乃知天人相与,止在目前。
若陛下下诏罪己,大臣格王正事,必能感召和气,盈尺之雨,可销万忧」。
既而有祷雨,是夜风雨暴至,顷之而止。
公言:「天道甚迩,易感通,而所以未能滂霈者,由陛下未极忧畏之诚耳。
夫隆父子之恩,正彝伦之叙,宴饮佚游,务从稀简,缁黄伶优,尽令止绝,节冗费以裕民力,惜名器以重天位,皆应天之实也,愿陛下力行之」。
内侍舜卿、陈源、林亿年离间两宫,台谏同班奏事,论列其罪,上目公,公言:「群小闇于义理,不独逢迎陛下,意皆有所蓄藏。
源、亿年旧尝不得志于寿皇,而舜卿为之谋士,此三人者,今日之祸根也。
臣闻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今人人皆议圣德,惟陛下加察」。
因力陈宦官之祸,覆辙在前,不可不戒。
上曰:「寿皇自有左右亲信之人」。
公曰:「岂非离间者耶」?
上曰:「然」。
公言:「所谓离间者,亲见其事耶,抑得诸传闻耶?
若得于传闻,岂可不审」?
是日,上意几悟。
后数日,公又言:「唐肃宗谓李辅国曰:『上皇慈仁,岂应有此』?
辅国曰:『上皇固无此,其如群小何』。
辅国不自以为蔽惑肃宗,而反谓高力士辈谗间明皇肃宗不悟己之左右为奸,而反疑明皇之左右离间」。
盖为舜卿辈发此论也。
先是,公连疏乞归养,不许。
谏既不行,复言:「以孝事君则忠,臣亲年八十,菽水不亲,动经岁月,事亲如此,何以为事君之忠」?
盖借己为谕,冀以感悟上心也。
仍报不允,乃御笔也。
时上于台谏论事,少所省阅。
公因辰州蛮猺之扰,劾奏守臣林洪,乞罢之,随即报可,简眷非不厚,而调护两宫,不无捍格,公深愧焉。
遂出修门,申省乞罪言职,谕使仍旧。
奏:「本朝故事,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当去。
臣惜道义过于宠禄,畏公论过于刑诛,理难复入」。
寿皇升遐,上久未执丧,公言:「陛下与寿皇,生死永隔,孝养无及矣。
宜即诣殡宫,擗踊哭泣,悔过念咎,犹足以尽送终之礼」。
不报。
今天子受禅,始奉诏复入。
时浙西、淮南苦旱,浙东被水,公言:「淳熙丁未岁,江浙大饥,四方奏请,朝上夕报,发廪捐赋,无请不从。
计朝廷所发,不过三四十万石,安能尽给。
而所为不至于流徙者,心知天子之忧轸下民,足以凭藉,故宁忍饥就死,不敢自弃,分多均寡,以俟岁熟而已。
今陛下初即大位,有仁圣之德,而未及著见,必将于是发之。
乞下三省,检照诸路所申全伤之处,下户夏税,并与倚阁,已输者理为来岁之数,秋苗亟为检放。
令诸路常平司会计钱米,以待赈济,出内帑数百万缗,以行初政之仁。
天下闻之,孰不鼓舞,与其他小小施惠,殊不侔矣。
不然,四方习知寿皇故事,妄谓朝廷恤民之政不逮乾道淳熙间,为圣德累大矣」。
八月,论镇江马大同以苛刻著,平江雷潨以纵弛闻,皆不可推行赈济德意,劾奏罢之。
丞相留公贤此二人,闻之不悦。
枢密罗公旧尝偕诸司,以公为荐,既执政,乞避之,上不许。
丞相请许之,除两浙漕,命既出,覆奏更之,除公右正言
先是,宪圣因光宗御笔有倦勤之语,欲命上履帝位,大臣揣知其意,而不能自达,以知閤门事韩侂胄后族之姻也,密令奏禀。
侂胄遂自以为功,邀求节钺,留丞相抑之。
丞相去国,侂胄知公尝因论奏不合,意公必挤之,公语同列曰:「留公已去,挤之易耳。
长小人声燄,可乎」?
侂胄自是亦不乐公矣。
出入宫禁,弄权植党,有陵驾当世心,公忧之。
九月,具疏将乞对,侂胄微闻之,遽请御笔,除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
公一再申省力辞,其二云:「祖宗朝,人主虽独断于上,而天下事必由中书,小事则进熟状,大事则议定禀旨而行,未尝直以御笔裁处。
崇、观间,蔡京当国,始挟主威以制天下,凡所施行,必请御笔,可为深戒。
近者台谏、给舍屡有更易,中书无所参预,御笔寖多,事势烜赫,实骇观听。
因欲三两日间,求对清光,论奏其事。
俄有平江之命,复以御笔行之,某虽有列于朝,未尝得望威颜,而两旬之间,既骤用之,忽遽舍之,恐非明主待士大夫之体。
借曰繁剧之地,不可阙守,亦宜谋诸大臣,选择以往。
遽辍谏官,谁实使之?
止缘排故相者未快其心,冀某为助,某方顾惜大体,不欲推波助澜,遂忤其意,以至于此。
大藩华职,谁不欲之,顾不由于中书,而由于近习,义所未安,谨不敢受」。
丞相赵公见之,袖而入言于上曰:「黄某再辞平江,乞垂睿览」。
置诸坐侧而退。
公归志已决,固请养亲,许之,以所除职主管冲佑观
十月,起知婺州
庆元元年五月,知兰溪县张元㢸以赃得罪,言者以是咎公,降直徽猷阁罢。
二年七月,复领旧祠,因任者三,权臣素严惮之,故终其身不复敢加诋,公亦不为所怵。
嘉泰二年,复直显谟阁、知泉州,以亲老辞。
宝文阁奉祠如故。
旧尝买地于会稽之东郭,玄真子故宅。
凿池筑堂,榜曰遂初,环以名花修竹,深衣幅巾,挟策吟啸,陶然自适,故学者咸称遂初先生
又爱上虞之小江风景秀美,前对东山,多王、谢遗迹,康乐山居在焉,买山其间,岁自故庐一再至东郭,往来必憩焉,累日而后反,又自号小江钓侣
海内人士仰公名节,佥曰:「他日群阴衰熄,正人复用,公其首也」。
咸属望焉。
开禧元年丁中奉公忧。
三年十一月韩侂胄诛。
嘉定元年正月,有旨召公赴行在,公以疾辞,又以年过七十乞致仕,皆不许。
入对,首论:「天下之势,贵静而恶动。
国家二十年间,变故迭兴,灾孽屡作,兵革暴起,旱蝗相继,权臣内讧,骄将外叛,皆非安静之势。
几跌而遽起,频危而复安,天心之孚佑至矣。
愿益尊有德,听哲谋以定国论,酌古今、合内外以正大体,止事端、重名器以息人心,贱货贿、斥奢淫以美风俗,存名义、察理势以应敌情,表循良、去苛暴以固民志。
君懋其德,臣务其业,上下儆戒,日谨一日,庶几群动尽息,俟天命之休复」。
又言:「陛下即位之始,首擢臣为谏官,未一月,忤韩侂胄而罢,今十五年矣。
臣实病,不能朝,念往者未尝得望穆清之光,故扶拽此来」。
上曰:「卿去国久,得复至此,相与扶持,甚善」。
公奏:「陛下居嘉邸时,黄裳翊善彭龟年直讲,臣尝言于先帝,乞为陛下置讲读、记、友等官,左右前后,不厌正人之多,先帝未及施行。
东宫既建,愿考朝典故,精择方正博闻之士,自师傅至于中书舍人,皆使备官。
臣闻陛下龙飞,、龟年翊赞之功为多,必能记忆」。
上曰:「然,皆贤人也,可惜皆已致仕」。
公曰:「二人若在,今日复睹天日清明,必朝夕在陛下左右」。
上首肯。
公又言:「本朝给舍、台谏,庆历元祐时实赖其力。
始变于熙、丰,再变于崇、观,三变于绍兴,至于侂胄,假弹击以惑主听,托缴驳以益邦诬,则流风馀俗,靡有遗者。
今更新大化,扶植忠贤,愿知庆历元祐之所以得,熙、丰、崇、观之所以失」。
上嘉纳之。
太常少卿,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初,王师北伐,取泗州,既而弃之,拔其民南徙,涟水李全,与其孥来归,赐名孝忠
既复议和,敌约归濠、梁三关,求侂胄首,且欲得李全与其家及泗人之在朝者。
公言于庙堂,谓:「今之议者,动称国势方弱,难与敌争。
窃以为天子无失德,诸贤相维持,转弱为彊,夫岂无术!
诚使合义理,顺人心,酬应无不当,则气势恢张,虽弱必彊;
远义理,逆人心,酬应失其节,则气势销沮,虽彊必弱。
甲申议和,唐、邓、海、泗皆以还敌,则今日关要,濠、梁自应归我,不足为恩。
侂胄首,古无是事。
李全决不可杀,泗人决不可还」。
时庙议已定,莫能用也。
自去岁之,至今年春夏,不雨,间有之,亦不通洽。
四月癸巳,有旨幸太一宫明庆寺祷雨,是日雨作。
越二日,雷雨交作,乘舆既出,雨倾如注。
公上奏称述感格之美,因以为戒,谓:「雨虽通济,已为后时。
螟蝗翅长,渐能飞动。
若天心孚祐国家,则有反风起禾,螽蝗相食故事,变化亦不为难。
惟陛下常尽此心,恭承天意而已。
不然,当此大坏极弊之后,旱忧过于敌国,蝗患深于寇攘,《云汉》之诗所谓『大命近止』,非细故也」。
六月,除权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公入谢,奏称:「江南立国,且八十年,始以金人内侵,兵挐不解,故竭东南民力以应军须,至于今日,民穷甚矣。
愿因天子恭俭之美,当敌国休息之际,取八十年暴赋横敛而宽减之。
异时淮甸屯兵,常欲自耕,患豪占者众,而无其地,今因流民遗业,检覈得实,斯可耕矣;
巴蜀饷军,常苦道远,今乘吴氏之败,而行臣前所陈分兵之策,斯不远矣。
此皆已至之机,不可失也。
高宗渡江,兵不满二千。
今合吴、蜀之兵三十万,而州县厢禁土军弓手又三十万。
中产之户,十养一兵,以六百万户养六十万兵,国安得不蹙。
若减兵五万,为钱五百万缗,减兵十万,为钱千万缗,则赋敛之重,皆可渐省。
内帑之别供,朝廷之封桩,不靳而时出之,则茶盐酒税取赢已甚者,亦可渐减。
民宽则国富,非府藏偏聚之谓也。
古者有战兵,有守兵,战兵之数甚少。
艺祖选天下精兵,教于殿庭,张琼将之,万人而止。
夫不务精而务多,不蒐不练,望敌辄奔,前日之事,可为监矣」。
上随语酬应,公遂论朝专任宰辅得失之效:「仁宗用吕夷简杜衍、韩琦,皆专任也。
而此三人者,皆贤相,虽专任之,而不敢自专,必引天下之贤人君子,布之朝廷,各任以事。
元祐之用司马光也亦然。
神宗之用王安石徽宗之用蔡京,亦专任也。
安石迂僻自用,故误神宗
奸谀蠹国,卒致金人之祸。
高宗之任秦桧,专矣,而险毒害正,天下多故。
高宗收还威柄,而后复安。
陛下前日用韩侂胄,亦专矣,而败坏天下,至于不可支持。
今威柄复还,正与高庙同。
高庙末年,宰执常兼任,欲其协和,同济国事而已。
愿陛下更留圣意」。
又曰:「给舍、台谏,人主自用之,则威权在己。
或臣下得而用之,则威权去矣。
侂胄所以能奔走群臣,无不附己者,由给舍、台谏用舍之柄在其手耳」。
上皆然之。
铨法,进纳人年二十五以上,试中方许注阙。
开禧用兵,诱豪民助边,许与荫补用,且免试。
公奏:「官自簿尉而上,为治人而设,直以钱得之,有亏国体。
乞遵用孝宗诏书,惟歉岁出赈济者,听补官,其铨法并从旧制」。
二年正月,公以疾连疏求去,除集英殿修撰福州,兼福建安抚使
上躬御宝墨:「黄某顷居言路,首论权臣,直谅老成,朕方眷用,力求补外,宜有褒升。
可特除宝谟阁待制」。
七闽重镇,在昔率用钜人,罕亲细务。
公始至,讼牒千馀,吏请委官属,不许,随事裁决,旦及日中而毕。
予夺轻重咸当,人情大悦。
闽为士区,公一切待以齐鲁之俗,故士大夫益自重,而民亦耻犯法。
论者称旧帅陈正献公正大有体,公实似之。
是岁江淮荐饥,金陵尤甚,盗发濠、楚,朝廷患之。
以公威望夙著,十月,进龙图阁待制、知建康府,兼江东安抚行宫留守江淮制置使,辞不获命,过阙请对,言:「盗贼固所当急,饥民尤不可缓。
若饥民不能全活,则盗贼得以为资。
赈恤之令,所宜速行。
兴发之请,亦宜速应。
国力固不可使屈,民心尤不可使离。
与其后而无益于事,孰若早而能其生。
今事势已亟,米运难待,积粟藏镪,不可不发。
安固民心,使知尊君亲上之义,销弭寇盗,使无扇摇结集之忧,此臣之至愿也」。
又言:「江淮命使,正欲表里形势。
州郡奏请朝廷施行,务在关通,使血脉相应。
若所部敢有狃习故态,茍简轻蔑者,容臣奏劾」。
上并从之,锡带以宠其行。
二年正月,公至建康,僵殍相望,室庐半空,官司科粜,虽稍输送,未免苛扰,公悉罢之。
精思所以救民者,具有成式,面授郡县官,俾躬其劳。
又请于朝,选置官属,以分董之。
诚心恻怛,约束坚明,人皆乐为尽力,无敢欺者。
穷阎委巷,山巅涧曲,家至而人抚之,病者予药,亡者瘗焉。
异时抄录不亲,多所遗落,勺合小惠,仅活朝夕,日日伺之,他业遂废。
公既尽得其实,仍并给之,得以自营,其利始溥,活饥民百六万八千三百馀人,厥费钱以缗计四十六万有奇,米以石计九万五千有奇。
流民仰哺于官,布满僧舍,而来者不绝,又收养之,置场十九,被其惠者滋众。
时商贩不通,米价甚贵,虽有主业之家,不免艰食。
公命发廪平之,且以帅司招籴盐钞,下元估三之一,诱致米商。
又念赈施催科,不应并行,钱十五万九千八百馀缗,米四万四千五百馀石,并停勿催,寻奏蠲之。
比三岁,蠲阁缗钱凡七十万。
郡境西接当涂横山、郁山,群盗所聚,私立名字,剽掠行旅。
公初至之日,有盗夜劫城东居民,列炬啸呼。
越二日,城南盗作,亦如之。
发于仓猝,观公设施,或不能制,将肆其毒。
公赏厚而信,不日禽之,继禽横郁之盗,诛止渠魁。
奏援龚遂渤海故事,宥其党与,俾复田里。
数月之间,民气和豫,境内清肃,田夫野老,相率拜庭下。
既立公祠,且家绘其像尊事之。
语留都之政者,咸曰:「刘忠肃公之绩,今无愧焉」。
然公兼制三路,安危休戚,所关尤广。
往时淮甸救荒,非缓不及事,则微而无补。
公檄任其责者,面戒之以无蹈前失,推诚恤民,乃克有济,自是无敢不恪。
初,盗发盐城郡守欲捕,而帅欲招之,议久不合,贼得志。
及县镇被其虐,帅司始出兵讨之,遇贼辄溃,贼愈猖獗。
许其自新,惟凶渠不贷。
公至,即班布之,且推广德意,开谕首恶,能束身自归,当为奏免诛;
若怙终不服,有能杀之者,与推恩。
主将恃功骄恣,偏校多故群盗,阴与贼通。
贼虽约降,实款我师,欲乘官军之懈,四出为暴。
公乃督厉诸将,以平荡为期,用命者厚赏,连战皆捷,淮西兵戍定远,以扼其西。
又令淮东盐司募兵,使以生力出战,给之粮仗。
贼气寖夺,其酋卞整以千人降。
而公所布赦令始达山阳守臣即遣四辈,揭大旗入贼巢谕之。
渠帅胡海将降,别贼沈刚拥众袭之,海死,将校得其首以献,馀党饥疫,官军乘之,于是解散。
公请于朝,凡良民之为贼诱胁者,并贷前罪,归业之后,敢雠杀者,以杀人之罪罪之。
分遣官属抚定扬、楚泰、高邮盱眙五郡,归业者五十二万八千馀人,给钱三十九万三千馀缗,米二千七百馀石,瘗遗骸以二万计。
自中兴加恩淮甸,宽其租赋,岁下展免之旨,而州县以财计不充,履亩计,谓之撮课。
朝廷尝蠲放矣,或欲于不经残破之地,自行催理。
公以为师旅一兴,科敷抑配,均出诸郡。
兵氛既解,旱蝗相续,饥民犹未苏也,又可并缘征求乎?
屡言于朝,申明明主美意,且移书属郡,告戒甚切,以明其决不可复取者。
濠、楚再创,于垦辟未广,公尤加意安集,贷以种粮,既复蠲之,比公去镇,又奏免撮课一年,始终保护,惟恐吾民不安其业。
初,金陵遵奉朝旨,通明淮甸,铁钱隐不复见,商旅惮于折阅而不通,细民艰于经营而坐困。
公锐意罢之,乃密察廛市,默计多寡,昭然见其事情,发米以籴,而许籴者纯用铁钱,所收略尽。
又出铜钱楮币易之,未三旬,铁钱屏迹,铜铁流布,人以为神。
开禧之用兵也,流民奔迸,权臣令部使者厚赀招募,而与之约,不征行,不教阅,惟欲捍卫乡井,事已即散,号雄淮军,几十万人。
和好既通,其存者尚众,改刺武定,分屯淮右者三万人,又刺忠勇,别屯巢县者三千人,岁费缗钱四百馀万,米斛三十馀万。
朝廷惮于重费,深欲纵遣。
其人皆耕农,事定亦思归,而士大夫疑畏不能决。
惟公与庐帅李郎中大东淮西傅郎中诚协谋定计,又遣官属博采帅宪主将之论,密察军人愿归之情,皆审知之。
乃奏请命其将佐以官,使不失职;
愿归者,人给钱四万,复役十年,有田者先归,无田者继遣;
不愿归者,仍隶尺籍。
滁阳三军,曰督府、敢勇、效用,亦皆一时招募,其愿归者,并纵遣之。
明年,互遣郡丞抚存赈恤,田里生聚,无失业者。
然公不自居其功,力荐帅宪于朝曰:「臣所以得效尺寸者,实惟大东之条画明备,诚之议论简切,臣所据依以从事者也。
愿赐褒擢」。
其推贤逊能如此。
四年正月以职事修举,进宝谟阁直学士
公笃于仁政,增养、济两院,以安穷民之无告;
益南北义阡,以葬死者之无归;
大江津渡,薄其征税,缮修舟楫,以利民涉;
海舟剽劫,精选偏校,严于遏绝,以肃江面;
秋苗之输,无或淹留,乃得自洁,以防侵刻。
此皆金陵之美政也。
是冬,更定楮令,金陵新会三百万。
公谓楮币不通,至此极矣,不可以不变。
若惟以新券一易旧券二,人皆能之,恐非朝廷轸念留都之意。
乃遣官僚巡问闾里,谕以朝廷本旨,惟欲便民,使咸晓然无疑。
且悉书所藏多寡,许易于官,而示之均;
发铜钱,兑如朝旨优润之数,而示之信。
随苗输钱,听以旧会一千五百当新会一千,以优农民,期令新会散于细民,使得展转相易,以便裨贩。
委曲周至,上尊君命,下为民利者,如恐不及。
金陵军民杂处,舟车辐凑,米麦薪炭醝茗之属,民间日用所须者,悉资客贩。
商贾逆知旧会将废,人所不惜,骤增物价,以术笼之,米麦一旦绝市,旧会无所售。
公急救之,发官米三万石,下旧直之半,许民以旧会赴籴,招米商平其价,而粜于官场,所得旧券,易之以新,大略如前日所以收铁钱,救饥民者。
及其他物价,种种裁定,人莫敢增,视旧或反贱,至于今赖之。
仪真商旅所萃,山阳屯兵,安丰互市,事关边徼,敌国所觇,皆以新会给之,由是四境通行,自金陵始。
民有诉交易违令者,公诘曰:「汝何自知之」?
曰:「吾与之为契券,算陌折阅」。
公曰:「乡民何知,汝设此陷之。
恐喝不从,则诉于官耳」。
词屈,杖之。
自是良民谨守新令,而奸猾无敢告讦。
迄公之去,鞭背估籍之法,未尝辄施。
公当世儒英,而练达时务,尤详边防利害。
其论屯田,大略祖晁错、何承天、李泌之说,平时藏富于民,缓急各自为守,练卒务精,不贵其多,则国势可安而民力亦裕。
非若世之计田敛,以求目前之效者。
边郡或以是叩公,公报之曰:「人授田若干,免其租调,自食其力。
暇日稍习蹶张,令足自卫。
凡田率从官给,旧有私田者,增及其数而畀之,过其数者勿减。
丁壮数多,犹有馀力,别给之业,即古所谓馀夫也。
择高燥之地,为营五六处,每处三百人以上,至于千人,室庐联比,情意亲睦。
益以桑麻果蓏之区,沟洫布列,广深如式,以资灌溉,以设险阻,使与城郭相应。
营立于内,田周其外,环以大濠,塞下无复旷土,则田租之入,在官在民,皆足以实边矣」。
时刑寺所下奏案,重囚当论决者十三人,公覆视之,则二人罪状不著,当贷其死,于是停决,上奏:「罪疑惟轻,前圣明训。
朝著令,杀人无證佐者,皆许奏谳,多得原贷。
盖失不经,不过枉有司之法,而杀不辜,则将为盛德之累。
愿从仁圣,丐此二人」。
于是俱免。
常以牧养之寄,守令为先,安集之始,尤当注意。
故凡有学行者,有材业者,有用违其材而当别任以职者,有绩效已著而犹未见省录者,悉以上闻,率如其请。
公益以为己任,人望所归,推挽不休,每曰:「无报,惟有此耳」。
虽识鉴高明,而卑谦自牧,广咨博访,择善而从,以故大得宾僚之助。
金陵三年,日益整暇,则与其属登览江山,访求六朝遗迹。
王逸少谢安石悠然遐想之地,创治城楼。
又以卞骠骑之藏于斯也,辟忠孝堂,栋宇宏杰,景物呈露,为此邦伟观。
晋元帝故有庙,公复新之,以嵇侍中绍侑坐东房,王丞相导太傅安配食西房,两庑绘从祀刘司空琨陶彭泽潜三十有二人。
又葺卞祠,严像设,刘侍中超、钟将军雅并侑,以旌清溪三贤死事之节。
作《通史》,仿《春秋》葬刘子例,书谢公卒葬,以表抗温却秦、再安晋室之功,皆所以兴起人心,扶助风教也。
公雅意岩壑,加以上气之疾,怀思故乡,引年之请,至于十上,累不允。
五年十月,以礼部尚书侍读召,再辞,趋入觐。
公论:「艺祖垂子孙万世之统,一曰纯用书生,二曰务惜民力。
列圣承之,以为家法。
乃自狂儒盗权,标立名号,斥逐忠良,于是儒生废放,源流不竭。
愿以广大并包为心,以长养成就为事。
自古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其所谓贤道德之士是也,其所谓能材艺之士是也。
故必以修身善行为端,以尊君爱民为专务,以《诗》、《书》、《易》、《春秋》为典法,以仁义礼乐为实用。
重廉退,崇节义,抑轻锐,禁利口。
四五年间,庶几后生小子日就作成,人材辈出。
艺祖取民之制,仅使足用,馀散州县,以苏凋瘵。
建炎用兵,江南川蜀,增取之数,无虑数十。
兵既息矣,合还之民,而有司反利之。
其不能收拾,委之污吏奸人者,不可胜计。
愿专以休养民力为,以撙节冗费为急,其增取甚者,渐斥还民」。
上纳其言,仍奖之曰:「江淮清晏,卿之功也」。
公谓尊贤使能,俊杰在位,省刑罚,薄税歛,孟子所言万世不易之常道也。
今日惟宽裕民力,可以祈天永命,此时务之最急者,故数为上言之。
公之为制帅也,朝廷将城滁阳,命公考订。
公奏:「淮南自古号为战场,其戍守有常处。
辽旷空荒之地,不复经理,得閒则使人耕作,有急则弃捐而去,不为久居计。
今为郡十有七,若皆筑城郭,则皆当固守。
常时论将不能以一二数,今日安得如是之多乎?
滁阳有古罗城,西南与山寨接,亦足守禦
附城聚落既众,为关城以域之,吾守罗城,关城虽虚,贼安敢入。
假令攻城,吾引山寨之兵,表里夹射,贼安得至。
其或安坐不攻,吾居山上,视贼动息,日攻而夜扰之,彼亦吾虞,岂能暂安乎」?
其言坚确,故未果筑。
及是,边郡争言筑城之便,功役繁兴,公言于庙堂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舜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
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王制中外之上策也。
今若增筑江南,珠联棋布,非十馀万兵不可守,形势易格,事机难周,一城失利,百城皆耸。
昔韩欲弊秦,使郑国献凿泾之策,秦人觉之,国曰:『渠成,亦秦之利』。
乃卒凿之。
今日之筑城,安知不为他国之利乎」?
虑之既熟,故持是说不变。
上注意方深,天下亦望公得政,而数以病在告。
九月七日,入侍经帷,读明皇开元末李林甫,斥张九龄事,奏曰:「此唐室治乱之所由分,愿陛下退朝之暇,更反复之」。
上曰:「朕方赖卿辅佐朝廷」。
是晚疾复作,固乞归,三请,乃除焕章阁学士、知隆兴府,辞,改提举玉隆万寿宫
比归会稽,几月而病益侵,致其仕,除龙图阁学士
十月己酉,公薨,天下识与不识,皆痛惜之。
享年七十有六,积阶自改秩九迁为中奉大夫,爵新昌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
遗奏闻,赠通奉大夫,官其后如格。
公体貌魁硕,德宇凝粹,言动有矩矱。
为儿时,俞夫人命日事大父,或值假寐,则鞠躬端立以俟,久而益谨,人皆异之。
俞夫人性严,罕当其意者,独能顺适,得其欢心。
事中奉公,左右无违。
奉继母如实生己,雍睦无间言。
中奉既饬家事勿复关白,具图籍,立规画,井井有条,以授诸弟,有无出入,因不复问。
公官中都中奉时就养焉,性不喜纷华,率未久而去,公心慊焉。
不知宦达之荣,而以不得朝夕亲旁为恨。
直道不容,排斥而归,杜门屏居,不以时不我用为戚,而以得日侍庭闱为欢。
执杖履,奉尊斝,往来溪山间,爱敬交至。
中奉天年考终,公亦年几七十,执丧哀毁,一遵古制。
尝取《士丧礼》,设为问答,酌其可行者,以授子孙。
郊恩,先奏弟庑,洎诸弟皆以场屋自进,始命长子以官。
睦姻念旧,周恤难阨,始终不衰。
事君如事亲,造次不忘,虽家居,闻朝政之美,喜不能寐,否则忧形于色。
平生澹泊,一室萧然,无耳目之娱,独嗜书,至老不倦。
时时诵习,且手抄之,日有程,虽官事纷沓,不废。
自六经、百氏、天象、地理、礼乐、官名、井田、兵法,莫不研究。
交友皆天下名士。
讲贯日新,停蓄充溢,义理所在,必极精微,毫发有疑,昭晰乃已。
蚤以经济自负,当孝宗时,每曰:「吾得一见足矣」。
光宗初政,一言契合,所请节录《通鉴长编》,虽讲官以为繁重而止,终不忘,屡形圣训。
公感激图报,耿耿此心,尝称:「古大臣之义,身与宗社同其休戚,不以悻悻取名。
诚意日积,自然密移,有格天之功」。
伟哉言乎,其深于本原之论乎!
世之知公者,惟曰奏疏鲠切尔,曰敢抗权要尔,而不知其又有进于此者。
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而惟以格心为急,此大人之事也,而公有志焉,可谓深于本原矣。
有《书说》二十卷,《诗说》二十卷,《周礼说》五卷,发明精切,有先儒所未及。
止斋以《周礼》名家,闻公论「乡遂」,所疑顿释。
司马公《通鉴》,于汉吕后新莽,于三国进魏黜蜀,于东晋五胡僭号,于唐末系五代,心疑焉,更立书法,名《通史编年》,未绝笔也,今止四卷。
又以三国南北,攻守不同,有《历代边防》六卷。
《艺祖宪监》三卷,《仁皇从谏录》三卷,奏议及杂著若干卷,《屯田便宜》一卷。
既寝疾,自知不起,手书建宗立佐,所以维持家法者,告于祖祢而敬藏之。
高邮氏,淑德令仪,克配君子,先公二十二年卒,赠硕人
子男四人:迈,登甲辰进士第,授迪功郎镇江府司户参军,踰年卒;
章,承奉郎、新提领户部犒酒库所干办公事
遵,贡于乡而卒;
准,修职郎、新镇江府丹徒县
公之教子,于躬率,不令而从,皆修谨务学,足世其家。
女二人,秘书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其婿也。
孙男四人,元直承务郎,元护、元贶、元真。
孙女七人。
初,公葬硕人上虞县葛仙乡之凤凰山嘉定七年八月十日,诸孤将奉公柩以合葬,贻书于某,以行述为请。
某不才,敢当此笔?
然受知于公,既三纪矣,某亦知公最详。
公之笃学精思,胸中富有,取之不穷,发于事业,炜然可,立朝大节,始终无玷,固某之所心服也,尚安敢辞。
乃详著其实而敬授之,以备太史氏之采择。
谨状。